没有人能够给你梳头,也没有人能够带你走。但世界不是只有第一栋到第四栋那么大,人心的宽泛,也绝不陷于医生和病人。”
一些眼睛渐渐闭上,像是被主人下达了命令。
白雾知道这些眼睛象征着什么。
它们便是那些被红殷吸收的执念,七百年来,一直折磨着红殷,闻到了任何负面情绪,便催促着红殷去吞噬对方。
它们是纯粹的恶堕意志,但红殷没有抛弃它们,或者说,也没办法抹除他们。
白雾能够做的,便是尽可能唤醒红殷内心的善意。
“你知道高塔的人类为什么讨厌恶堕害怕恶堕吗?因为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研究能够证明,人类自己的意志,可以压过恶堕对杀戮的欲望。”
“以利亚算是一个,被人用近乎宗教教徒对教主的虔诚所引导。而你是另一个。”
“我无法想象这么多人的怨念全部汇聚在你身上时,你感受到的痛苦。但既然你还能够保留自己的意志,那就说明你还是人类,并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怪物。”
越来越多的眼睛闭上。
于此同时,档案室里的五九,能够感受到怨气变得稀薄了不少。
而处在记忆中的白雾,知道原本这个时候的红殷即将发狂,怨念爆发。
没有人给她梳头,没有人陪她游戏,哪怕她救了所有人,但这些人早已变成了恶堕的意志,它们不会给红殷解闷,它们只会不断地催促着红殷,制造更多的杀戮。
历史上的这一天,因为红殷挣脱牢笼,医院开始暴动。
但现在,白雾挡在了门口,他神色前所未有的温柔:
“不要让自己变成怪物,世界还很辽阔,第九病院外,还有很多你不曾踏足的地方,还有很多你没有见过的,善良的人类。”
“可是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声线再次变得纯粹干净,红殷的怨念与杀戮欲望被白雾的一番话暂时压制下去。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所有眼睛,都没有看到白雾的胆怯与憎恶。
“我会找到让你离开的办法。只是现在还做不到。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愿意等我的话。”
“真的吗?你不是在撒谎吗?”
他在撒谎,他想害你,杀了他!
红殷的耳畔还是会有这样的声音,层层叠叠的撞在她的意识里。
但比起之前,淡薄了不少,她原本的心性也不再受到干扰。
“如果每一场旅行,都有着它的使命,那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我猜测便是解开塔外世界的种种谜团。”
从弄清楚了红殷的全部经历后,白雾就没有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的每一句都很诚挚。
他没有悲伤愤怒与恐惧,但他知道怎样做会让人以为自己很悲伤。
他可以表演出那些痕迹,或许会更能打动眼前这个天使般的少女。
但白雾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很平静,很认真。
“为什么会有恶堕,高塔如何出现的?高塔有几层,顶端是什么?恶堕为何无法离开特定区域?伴生之力和天赋序列怎么来的?”
“对我而言,都是很有兴趣去解开的谜题,都是我这场旅行的意义。”
“在我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时,我会想办法带你走的。你并不是孤独的,至少从今日起,你有了一个愿意和你玩的朋友,他来自第九精神病院外的世界。”
黑雾依旧浓稠,但黑雾里的眼睛,几乎都已闭合上,只有一双泪眼迷蒙,充满童稚的双目,看着白雾。
要说服红殷,当然没有这么简单,这个流程看似顺利,却都是建立在白雾没有半点恐惧的基础上。
这个过程里有半点偏差,结局必然无法见到这双澄澈明亮的双目。
白雾暗自松了一口气。
于此同时,红殷的声音传来:
“不要前往第四栋,你和你的伙伴……如果离我太近,会很危险。”
白雾能够想象,距离红殷这么远,都能够感受到她的强悍,若真的靠近红殷,恐怕她一个失控……直接完结撒花。
“下次你见到我……也许我不会这么清醒。”红殷很难过。
白雾的一番言语,的确唤醒了那个心灵纯澈的少女。
但他走之后呢?那些眼睛代表的恶意,会再次蛊惑她。
“所以……你要变得更强大一些,就像那个和我一般高的人一样。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来看我了。”
气氛忽然有点滑稽起来,就像那个和红殷一样高的人……
噗,还好自己是专业的,能够憋住不笑。队长的身高,都能被恶堕吐槽了么。
不过侧面也说明了,红殷似乎认可了队长的实力。
看来备注没有错,队长身上藏着某些第六层也感兴趣的秘密。
“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叫醒你。”
与恶堕的奇怪委托达成。
那双泪眼眨了眨眼睛,红殷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话题随之跳转:
“在你离开前,最好去一下第一栋,两天前有个人来过这里,他在第一栋留下了一样东西。
白雾一惊。
这是什么剧情展开?
等等,第一栋的时候,备注的确提到了,墙上的血色纹路,还有地上散落的病历,都是两天前有人布置的……
老师。
以利亚口中的老师!
白雾直觉推测到。
不可能是某个落单的高塔人,没有五九这样的金刚钻,谁都不会冒然进入塔外的建筑。
“那个人有做什么吗?他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不清楚,只是那个东西,和你们手里返回高塔的装置很像。”
返回轮盘?
白雾知道七百年来,肯定也有人进过医院,红殷知道轮盘不奇怪。
但为何会有人将返回轮盘留在这栋医院?这是什么奇怪行为?
越来越有意思了,白雾有些期待:
“能带我去么?”
“好。”
红殷的话音录下,白雾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幻。
档案室已经变了模样,那些书架全部被利刃斩断,凌乱的倒在地上。但一本病历也没有。
五九的声音传来,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你这病历,看的有点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