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声鸡鸣的时候,半旧的青灰色帐子动了动。架子床里的肖折釉忍着困意,慢吞吞地将帐子挂起来,又重新坐回床沿。
瞧着是个七八岁的娇弱小姑娘,又是将将醒来的迷糊时候,肖折釉却脊背笔直,端端正正地坐着。她微微低着头、阖了眼,一动不动缓了片刻,这才睁开眼睛。一双狭长的瑞凤眼窝在眉下,小半墨瞳被眼睑遮着,眼角又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来。显得乖巧文静得很。
她穿上整齐放在一旁的鞋子,缓步走至木桌边倒了杯水喝。她每迈一步像是尺子量过似的,身上白色的寝衣明明很旧了,却一道褶子都没有,更别说污渍了。
丝丝凉意并着凉水一并灌入肚,肖折釉眸中最后的那一抹困倦也消散了。她匆匆梳洗换衣,去了厨房。
天光尚未大亮,肖折釉将烛灯点起,照亮了厨房,也照亮了她皎丽的小脸。
肖折釉望着堆在角落的柴木,眸中终于浮现一抹嫌恶。可紧接着,她又是自嘲一晒,抱了柴木生起火来。
八年了,她居然还没能适应偏远小镇小户贫家女的身份。肖折釉也是不懂,她为何转世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完全没能把上辈子的事儿忘了。
身为尊宠无双六公主的上辈子。
倘若不记得那样尊荣的上辈子,这辈子倒能更舒心畅快些。肖折釉正出神,火花炸裂一声,火星子喷出来,在她雪白的手背上落下一块红痕。肖折釉疼得抖了一下肩。她蹙眉瞧着手背上红肿的印子,努力压下眼底的那一层酸意。
缓了缓,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皓白的细腕,拿起大菜刀切菜。一只手拿不动,要两只小手一起使劲儿握着。
“咚咚咚……”雪白的小手和钝重的菜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锅台有点高,她得搬个小杌子,小心翼翼踩在上面才能往大铁锅里扔菜。她睁大眼睛盯着锅,如临大敌。
肖折釉不会做饭炒菜。
上辈子身为公主的十五年,她连锅都没见过。这辈子倒是常见,可她才八岁,还没来得及学。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嫂子做的,嫂子如今卧床不起,她只能试着来。
忙活了好一阵,肖折釉才勉强把饭菜盛出来。饭有点糊,两道菜也不出所料地焦了。肖折釉忙把嫂子之前腌的酱菜装了一碟凑份。
做完这些,她才挨个屋子喊人:“二婶、嫂子、巧巧、漆漆、陶陶起来吃早饭了。”
清泠泠的甜音里,带着一丝南方水乡小姑娘特有的软糯。
有的屋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的屋子里则是一点响动也没有。
“姐、姐!”一个四岁的小男孩张开一双小短胳膊,小跑着朝肖折釉扑过来。
肖折釉笑着将小家伙抱到一旁的长凳上,还不忘叮嘱:“陶陶下次慢点跑,别摔着了。”
“嗯、嗯!”陶陶直点头。
说话的功夫,肖折漆打着哈欠走出来。她瞪着杏眼挺稀奇地望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古怪地看了肖折釉一眼。这个肖折釉又娇又傲,居然去厨房做饭了?
陶陶转过头来脆生生地喊:“二、二姐!”
肖折漆虽不喜欢姐姐肖折釉,对弟弟肖文陶却是疼爱的。她不过也才七岁,此时弟弟喊她,她冲他眨眼睛,笑嘻嘻地说:“陶陶乖!”
三个孩子坐在一张长木凳上等了好一会儿。肖折漆有些坐不住了,她晃荡着一双腿,小声嘟囔:“吃个饭还要等等等……”
她又悄悄去看了一眼姐姐,见肖折釉文静坐在那里,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好看得像有钱人家的小主子哩!
肖折漆恹恹收回了目光。
这就是她不喜欢姐姐的缘故,明明是自己的亲姐,可站在姐姐身边,自个儿就像伺候人的小丫鬟!
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他们的二婶带着闺女肖巧巧过来了。母女两个进了屋,在对面的长凳上坐下,看一眼桌上烧焦的菜,俱是皱了眉。
刘荷香不咸不淡地说:“秀君越来越敷衍了。”
“嫂子病着,是我做的。”肖折釉解释一句。她拍了拍陶陶的头,对他说:“去喊嫂子来吃饭。”
她之所以差遣陶陶,是因为嫂子平日里很喜欢陶陶,也许小家伙能把嫂子劝出来。
陶陶从长木凳上爬下去,小跑着去了。不过他很快又折回来,苦着脸摇头:“嫂、嫂不吃!”
“那我们先吃。”肖折釉把陶陶重新抱上长木凳。
她在其他人动筷之前站起来,将饭菜盛出来一份留给嫂子。
刘荷香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她不会吃的,刚当上寡妇心里委屈着呢,嘿!”
肖折釉轻轻看她一眼,平静开口:“对呀,二婶做了这么多年的寡妇,最明白了。”
她那静静的一瞥,完全不像个八岁的孩子。
刘荷香一下子变了脸色,愤愤瞪着肖折釉。坐在她身边的肖巧巧也助阵式地瞪着肖折釉。
然而肖折釉并不理会她们母女俩,继续垂眸分菜。
陶陶还小,听不懂她们说的话,可是他瞧着二婶和堂姐都瞪着姐姐,他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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