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苦伶仃住在山上?”
霍玄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抬头,透过开了一半的窗户望向远处的后山。被白雪覆盖的山顶有一处小院落,瞧着十分孤单。
霍府很大,装了那么多人,却将她母亲挤到山上去了。
霍玄的目光逐渐冷下去,冷到底子就成了看不透看不懂的沉沉静潭。
“别陪着我老太婆了,去看看你母亲罢。”忆起旧事,老太太也没什么心情再提续弦之事。
“晚上再来给祖母请安。”霍玄起身,穿上归刀递过来的大氅走出和安堂。他吩咐归刀不用跟着,自己去了后山。
这雪已经下了几日,上山的路被雪覆了很厚一层。霍玄听着脚下的雪声,想着这几日必是无人上山,也无人下山。
和霍府的华宅相比,山上的住处就像普通的农家小院。霍玄走至院中,一眼就看见自己的母亲托着腮坐在石桌旁,竟是睡着了。
沈禾仪有一种洗净铅华的美,堆在眼角的韵致成了一种只能远观的诗意。霍玄脚步声近时,她睁开眼看他,十分寻常地说:“饭在锅里,过一会儿才好。”
好像霍玄不是久别才归一般。
“闻到了,老醋萝卜、炒年糕、豆腐羹、苏叶饼,还有烤山芋。”霍玄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在她对面,剥着桌子上她没有剥完的花生。
外人许是想不到曾经杀人如斩鸡的霍大将军剥起花生来是那么动作熟稔。
“母亲,您真不想搬下山吗?如果不想住在霍府,儿子可以带您搬走。”
“不了,”沈禾仪笑了笑,“已经住习惯了。”
霍玄便不再提。
他留下来陪母亲吃饭,又挑拣了几件南行路上的趣事讲与她听。纵使是寡言如霍玄,对面着自己的母亲时也要挖空心思找话说。今日他说的这些“趣事”已经是他编了好几日的了。
沈禾仪很安静,她总是安安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满足而惬意。
霍玄看见归刀匆匆赶上山,不由住了口。这个时候,归刀若不是有事不会来这里找他。
“将军,两位表姑娘和表少爷与府里的少爷、姑娘打起来了。”归刀用他永无波澜的声调禀告。
“谁?”霍玄皱眉。
“您带回来的肖家孩子和府上的少爷、姑娘打起来了。”
霍玄在霍府的住处名勿却居,他已从后山回来,此时坐在太师椅里,接过归刀的热茶来饮。霍玄将身上染的寒意驱了三分,才将白瓷茶盏放下,看向忐忑的三个孩子。
肖折釉和漆漆、陶陶站在角落里,都闹得一身狼狈。
肖折釉明白漆漆和陶陶都吓坏了,可这事儿总得有个交代。她咬咬牙,上前一步,大着胆子看向霍玄,说道:“我们闯祸了,把府里的二少爷、三姑娘还有一位表少爷给打了。”
霍玄的目光落在肖折釉下巴上的一道划痕许久,才开口:“打就打了罢。”
过了好久,赵素心举着的玉手有些僵,她唇畔的笑意不减,仿若无事一样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霍玄面前,白嫩可爱的指尖儿似无意地抹了一下茶盏的边儿。
她径自跪坐在霍玄身旁,眸光脉脉地望着霍玄。好像只等他一声招呼,就化成翩飞的蝴蝶扑上去。
赵老爷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霍玄,见他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他心里直打鼓。可是男人嘛,哪个不爱美人娇?更何况还是和他亡妻长相如此相似的美人儿……
他想开口问问赵德越的事情,可是他没敢问,求助似地望向坐在一旁的罗知州。不管怎么说,霍玄跟罗家还是有些渊源的,让罗知州来求情,总比他这个小人物强。
罗知州轻咳了一声,看向霍玄,笑道:“霍将军,其实今日这场赏荷宴的用意,您也清楚。赵德越这孩子是胡闹了些,可赵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骄纵点也能理解。谁也没想到如今出了人命官司。这……”
他笑了一下,“如今衙门的人还定不下案子,正头疼着呢。依将军的意思……”
霍玄没答话,赵老爷把话接过来,他谄笑着说:“听闻霍将军如今住在罗知州的府上,若霍将军不嫌弃,赵某有一处别院赠予将军。”
“罗知州,”霍玄转动着扳指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冷邃地看向他,“立宏、立隆和立景在战场上都是英勇无敌的猛士。”
罗知州的脊背不由挺直了几分,听霍玄提到故去的三个儿子,他急忙把话接过来,道:“犬子能在将军麾下效力,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霍玄略一点头,道:“立宏和立隆都死在了战场了,而立景更是替我挡过一刀。此等恩义,不曾忘过。”
罗知州也严肃了些,说:“能替将军挡刀是立景这孩子的荣幸……”
霍玄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略嘲讽的冷笑。
“如今天下太平不易,罗知州还是不要辜负了他们三个的热血罢。”霍玄慢慢起身,捻了一下袖口,“罗闵江,我给过你机会了。”
罗知州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他慌忙站起来,颤声道:“是下官一时糊涂!”
霍玄起身,席间其他人也全跟着站了起来。
默了默,霍玄转过身,看向身侧的赵素心。
他朝她伸出手。
赵素心本来心中失落,见霍玄动作,心里一喜,急忙向前凑了两步,媚眼望着霍玄,娇声轻唤:“将军……”
霍玄用遍布纵横疤痕的掌心,动作极为缓慢地一点一点抚过她娇嫩的脸颊。他粗粝的掌心让赵素心的心肝颤了颤。
“把这层皮肉撕了。”霍玄收手,大步往外走。
“是。”归刀领令,刀已出鞘。
“不!”赵素心顿时花容失色,她捂着自己的脸,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肖折釉愣愣看着这一幕,这是要剥了赵素心的脸皮?为什么?因为赵素心长得像前世的她?霍玄这么讨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