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此时此刻,他比谁都清楚,他的所有的算计和期望,已全然烟消云散。
脑子不受控制般,一下子空了。
他嘴张得有鸡蛋大,如鲠在喉一般,一刹那之间,他生出了许多的念头。
天启皇帝跨前一步,慢悠悠地道:“方才,你不是伶牙俐齿吗?怎么到了现在,却是哑口无言?”
王欢依旧还伫立在原地。
令人尴尬的沉默之后。
天启皇帝厉声道:“尔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悖逆君父,见了朕为何如此无礼?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读书人,你读了四书五经,天地君亲师也忘了吗?”
厉声的斥责,让王欢打了个冷颤。
他这时才想起什么,完了。
什么都完了。
他忙是颓然倒地,拜在了地上,臀部撅得老高,脑袋深深的埋下。
这是最标准的五体投地大礼,他幽幽地道:“学生……学生见过陛下……”
天启皇帝便站到了这王欢的面前。
以至于王欢的脑袋,几乎和天启皇帝的靴子近在咫尺。
王欢无比恐惧起来,甚至身躯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这种不得不臣服,而后被人居高临下地俯瞰所带来的巨大的压迫感,令王欢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天启皇帝声音不高不低地道:“你一介读书人,不好好读书,为何四处鼓动?”
王欢心如死灰,在恐惧之后,又禁不住的悲愤起来,他急了:“学生……只希望还天下一个清明。”
天启皇帝此时已经不笑了。
其实这事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好笑。
若是眼前这个人得逞,可能自己儿子的皇位也要不保,而始作俑者,却是一个读书人。
天启皇帝冷然道:“这样说来,你觉得现在这天下并不清明,是吗?”
王欢身子颤抖着,可似乎此时,忍不住也横下了心,他振振有词道:“是。”
“为何朕治理天下就不清明,到了朕的皇弟这里,便可以清明了?”天启皇帝说话之间,目光瞥了朱由检一眼。
朱由检大惊,忙道:“臣弟万死,请皇兄责罚。皇兄,请听臣弟解释,这一切……都非皇弟所愿,臣弟……臣弟……是被王欢人等……裹挟而来……”
王欢听到这里,顿时两眼一黑,他本是对朱由检抱有巨大的期望,可谁料到,转手,朱由检就毫不犹豫地将他卖了。
天启皇帝厉声道:“朕在和这姓王的说话。”
朱由检吓得忙是住口,而后继续诚惶诚恐地拜在地上,再不敢吱声了。
王欢心已绝望,凉透了,此时已经知道,自己绝无生路,索性……
于是,他抬头起来,冷笑道:“天下内忧外患,建奴在辽东肆虐,是谁的过失?”
“流寇四起,百姓们纷纷揭竿而起,难道这就是清明吗?”
“朝堂之上,似魏忠贤和张静一这样的豺狼竟可当道,敢问陛下,天下生民,可还有一丝活路?”
他连番的质问,此时只想说个痛快,于是继续道:“国家到了这等地步,是谁的责任?陛下呢……陛下做了什么?陛下口口声声说要巡幸山海关,却跑去了辽东,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乃是九五之尊,非但不爱惜自己,也不顾及天下人的感受,一意孤行,以至现在京城里头流言四起,都说辽东的骄兵悍将已经谋反,建奴人已经开始大举进攻,辽东沦陷只在即日,他们将破山海关而入,京城已是岌岌可危……陛下啊……京城的军民百姓,尚且认为我大明守不住京城,可见现在朝政和纲纪已经败坏到了何等的地步,天下人对于陛下又失望到了何等地步,陛下这种种举动,何来清明?”
他说的大义凛然,倒是颇为痛快。
天启皇帝望着脚下的众臣,他当然心如明镜,虽然这些忤逆之言,只有王欢在说,可实际上,有不少人是认同王欢的。
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高高兴兴地随着信王朱由检来这紫禁城。
天启皇帝心中大恨,咬牙切齿地道:“好,你既都说了,这都是朕的责任,朕要问,该如何解决,难道没了朕,这种种的积弊,就可以轻易解决了吗?”
王欢这是已开始恢复了神智,随即慨然道:“当然可以,只要皇帝贤明,铲除掉朝中像魏忠贤和张静一这样的奸佞,裁撤掉镇守太监和锦衣卫,让贤明的大臣进入朝堂,任用道德高尚的人。如今海内虚耗,内忧外患,此时时务之要,理应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如此……自当扫清天下的阴霾,使这天下清明起来,到时再振作起来,天下军民,一心一德,那建奴人也就没有什么可虑的了。”
天启皇帝听到这里,骤然觉得好笑起来,于是道:“你的意思是……只有如此,才可解决建奴之患?”
王欢理直气壮地道:“陛下,难道不是如此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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