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州可是有近百万百姓呢,少了在下这五万石,不知有多少百姓会沦为饿殍,崔大人又于心何忍?”
妈的,玩道德绑架啊!
崔耕算是听明白了这哥们的意思,乐道:“所以……何东家是以为凭着这五万石粮食就吃定本官了?”
“在下不敢!”
何明远忽然起身,跪下磕了一个响头,道:“何某人自从承揽馆驿以来,并无大错,官民两便。孙刺史若是有意,在下也愿意破财消灾。做到如此程度,还不能保全自己的产业,这还有天理吗?请崔长史为在下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
崔耕沉吟一会儿,思虑许久,最后说道:“何掌柜这是要把宝全押在本官的身上了?好!你要公道,本官就给你公道!”
……
……
何明远三言两语,就忽悠得崔耕给他当枪使了?哪有那么简单。事实上,有些事情双方心照不宣。
孙彦高这个定州土皇帝岂是那么好得罪的?
对于崔耕来讲,也远不是救灾这点事儿。他之所以愿意接何明远这个烫手的山芋,倒是有他自己的一番思量。
他既为定州长史,那么他和孙彦高之间今后的关系,就等同扬州长史高仪和老色鬼张潜的关系。双方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如果能得到博陵崔氏的全力支持,崔耕倒是可以抹平这个差距,但问题是博陵崔氏完全靠不住啊。
一只兔子怎么可能给两只老虎做和事佬?给人家当早餐还差不多。
所以,崔耕为了完成武则天当日圣旨中交代的任务,就必须想办法增强自己的实力。何明远能包揽定州、冀州两州的馆驿,算得上地头蛇中数得着的人物了。有他投效,他今后在定州长史的位置上开展工作,很多事情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至于会因此得罪孙彦高?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要是不收下何明远,恐怕连得罪人家孙彦高的资格都没有呢。
……
……
崔耕等人从土门驿出发,第二天就进了定州境内,当天晚上在唐桥驿安歇。不用问,这也是何明远的产业,招待得极为周到。
再往前就定州的治所安喜县。
何明远早就按照程序,将崔耕到来的消息,向定州府衙做了通报。按例,应由定州录事参军带领六曹官吏,出城三十里相迎,以示尊崇。
但离城三十里,崔耕等人入目所及,唯有南来北往的众多百姓。压根儿就看不到定州府衙的官员。
显然,城中那位孙刺史大人并不怎么欢迎崔耕这个新任长史啊!
又走了十里,距城二十里,还是没见任何官员的踪影
距城仅剩十里,情况照旧。
继续走着,一直到远远望见定州城西门了,还是没见任何迎接的队伍。
好吧,这已经不是孙彦高这个定州刺史要给他下马威那么简单了,而是完全是坏了官场规矩!
吁~~
四人翻身下马,各顶个的面色有些难看。
崔耕一使眼色,封常清快步上前,高声对门口的卫兵道:“我家大人乃是新任定州长史崔耕,几位,可要看看他的告身么?”
这就是准备闹事儿的节奏。
不管这几个卫兵如何回答,封常清都能借机挑理,把城门口给堵了,且看孙彦高如何应对。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从城门洞中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啥?定州长史崔大人?”
紧接着,两个青袍小官慌里慌张地冲了出来,大礼参拜道:“参见崔长史,卑职奉孙刺史之命,特来迎接大人!”
擦!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现在你们出来了,这是诚心给本官添堵呢吧?
崔耕的脸都气绿了,“你们定州府,就是在城门口迎接新任官员的?这迎新的风俗还真是奇怪啊!”
这俩官员就知道今天的差事不好干,满脸赔笑道:“我们定州当然没这个风俗,不过今天是情况特殊。”
“怎么特殊了?”
“刺史孙大人病了,公务积压甚多。他刚想起来崔长史的事儿,赶紧让我们哥俩前来迎接。”
崔耕满腹狐疑,道:“孙刺史病了,那不是还有录事参军吗?”
那小官道:“您是说范光烈范大人?他也病了。”
“司士参军呢?”
“李镇李大人的病就更重了,连地都下不了。”
到了现在,傻子都能听出来有问题啊。崔耕索性道:“那你们俩是什么官职?”
这两个小官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胖的回道:“启禀大人,卑职是妓乐司司正,叫刘启前。”
矮瘦的道:“卑职叫张万成,是妓乐司的副司正。现在整个定州府衙里边,就我们哥俩没病了。”
“娘的!”
崔耕气得骂出声来。
妓乐司的正副司正虽然也是九品官儿,但他们的主要职责是管理官妓。说句不好听的,孙彦高相当于派了俩大茶壶来迎接自己啊,这也太埋汰人了吧?
更气人的是,自己还没办法发作。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虽然这次同时生病的官员多了些,但也没证据说人家撒谎不是?
“你们俩头前带路!”
同这两个小人物也没啥好计较的,崔耕等人憋屈无比地进了定州城,暂时在迎宾馆安歇。准备走马上任后,再买处房子入住。
然而,孙彦高这孙子还有后招,他装病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想在城门口摆崔耕一道。
第二天,当崔耕拿着拜帖求见时,就被刺史府的门人给挡了,理由是,孙刺史病重,无法理事。
双方见不着面儿,崔耕就没办法拿朝廷的公文给孙彦高看,自然也就无法走马上任了。
好么,女皇陛下火急火燎地把我从扬州调来,还说什么三日内启程,不得有误。你孙彦高倒好,把我晾起来了。
崔耕想了一番之后,既然如此,那索性不再主动求见了。
非但如此,他还让何明远这个地头蛇放出风声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以后除非孙彦高带领定州府全府文武官员相请,不然别想他这个新任长史正式履职!
这回崔耕很是轻狂,倒有几分京官下放的作风。
……
……
定州刺史府,内宅花厅。
檀香的炉子吐出缕缕轻烟,让人如临仙境;美妓拨动琴弦,发出阵阵美妙乐声。
一桌上好的酒宴摆下,孙彦高居中而坐,两个心腹一左一右,侧坐相陪。
左边那个是定州司马李夏,性情豪爽,善于笼络军心。
右边那个是定州录事参军范光烈,负责六曹文案和监察地方官员。与他的名字正好相反,此人心思阴毒,坏事做绝,帮着孙彦高铲除了不少政敌,一直以孙彦高的军师自居。这次羞辱崔耕,以及不让崔耕履职,都是他的主意。
至于孙彦高本身,除了文章写的好,基本上就一无是处了。要不是有范光烈帮衬着,恐怕连这个“内斗内行”的评价都没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吧嗒~~
孙彦高忽然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了,不无担忧地说道:“范参军,你前几天出的那个主意挺好,让崔耕丢尽颜面,杀一杀他的威风。但他毕竟是陛下亲自任命的定州长史,一直不让他履职,也不大妥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