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看年纪在四十左右,相貌与孙伯兴两兄弟有七八分相似,唯有那双眼睛,阴鸷、凶狠、桀骜不驯,与他一对眼,就令人非常不舒服。
孙万荣表面上倒是非常客气,抱拳拱手,道:“拉达米珠公主和崔著作一路辛苦,本汗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啊!”
崔耕也回礼,道“哪里,孙县公实在太客气了。”
孙万荣起兵反周之前,被武则天封为右玉钤卫将军、归诚州刺史,永乐县公,所以崔耕才如此称呼。
言外之意,当然是不承认孙万荣“可汗”的名号。
其实,崔耕这么称呼孙万荣,契丹人也能够理解。
首先,一见面就尊称孙万荣可汗,那不相当于投降了吗?堂堂的崔青天,腰杆子总不能这么软。另外,哪怕他真想投降契丹,现在人多眼杂,也得做做样子啊,要不然武则天知道了之后,崔耕在洛阳的家眷,那还有个好吗?
不过,契丹人理解,可不代表其他人也理解。
“大胆!什么县公?你应该称呼我家可汗为无上可汗才对!”
“对!你崔耕称呼可汗为县公,就是说契丹仍为大周之臣,是可忍孰不可忍?还不赶快下跪请罪!”
两声大喝响起,听起来真是义愤填膺至极。谁啊?这是哪两位对契丹忠心耿耿的好汉?
崔耕循着人声望去,好悬鼻子都没被气歪了。原来,说话的是自己两个老熟人定州刺史孙彦高,定州录事参军范光烈!
他上下打量了范光烈几眼,口中“啧啧”连声,道:“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诚不我欺啊!范参军,一年多不见,您就穿上浅绯官袍了,这升官的速度可真不慢啊!”
说到这个话题,范光烈倒是颇为自得,捋着自己的两撇小黑胡,笑吟吟地道:“本官现在乃定州长史,官居五品,可是与崔著作平级了。”
“定州长史?不对啊!”崔耕猛地一拍脑袋,阴阳怪气地道:“本官临出使突厥之前,可没见朝廷给您发升官的公文,而那时候,定州已经落入契丹之手了。现在问题来了,您这个定州长史到底是谁封的呢?”
拉大米珠也在一旁挤兑道:“要说周人封的,那时间不对。要说契丹人封的,这官袍不对。嘻嘻,范长史,你这个官总不能是自己封给自己的吧?”
“你……”
范光烈直羞得满面通红,勉强解释道:“契丹人占据定州,乃是为了反周复唐。本官暂居此位,是为代唐守土。”
“哦?代唐守土?不知这个唐,天子为谁?可给了您告身?”
范光烈被噎得直翻白眼,道:“虽无告身,但是有定州文武的推荐……”
“推荐就能当官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废话少说,告身拿来。”
“我有孙刺史签发的命令。”
“废话少说,告身拿来!”
……
就这样,无论范光烈如何解释,崔耕都咬死了他没有告身,这个官就是自封的,直把这厮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最后,范光烈恼羞成怒道:“来人啊,崔耕侮辱可汗在前,不敬本官在后,把他抓起来,打二十板子!”
闻听此言,孙万荣不由得暗暗皱眉,他当然不希望崔耕挨打,但人家范光烈是为自己说话啊,这时候出言阻止,不大合适吧?
再说了,从名义上讲,范光烈还是唐朝官员,自己也无权下命令啊。这虽然是块遮羞布,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能不揭开,就不揭开的好。
这可咋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崔耕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