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以前他觉得这是学渣在走神,现在看王野转一下铅笔,就觉得是画家在灵感的思维殿堂里徜徉。
赵里先去店里后厨收拾了一下,才上二楼,发现所有人都挤在画室。
站门口看了下,大致知道什么情况了,便低声和离门口最近的林雾道:“我去准备午饭,你和你同学喜欢吃肉还是吃菜?”
野性觉醒之后,再熟悉的人也得重新问一下口味。
林雾指指自己:“肉”,接着又指指王野那边,“多多的肉。”
赵里笑:“收到。”
王野最终并没有将作品真正完成,顶多算画完70%,很多地方还是大致轮廓,并没有精细雕琢,但他也懒得弄了。
太久没画,总归手生。
但陶其然很喜欢,王野这边刚起身,他就马上坐到画前,左看右看,各种近距离欣赏。
林雾却更在意王野,他现在对对方除了震惊,惊艳,还有巨大的困惑:“你为什么不学美术相关的专业?”
王野莫名其妙看他:“为什么要学美术?”
这还用问?
林雾:“你画画这么好,不学浪费了啊。”
画架前的陶其然,听见他俩说话,看过来,问:“王野,你喜欢画画吗?”
王野耸肩:“没什么特别感觉。”
陶其然朝林雾摊手,有点可惜,但又很快释然:“就是这样,天赋有时候不一定和热爱挂钩。”
“那你喜欢机械?”林雾又问王野。
王野:“也没什么特别感觉。”
林雾深深叹口气:“同学,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有感觉的,喜欢的?”
王野毫不迟疑:“动物。”
林雾:“……”
陶其然被逗得前仰后合,感觉听俩小孩儿说话能乐一天。
到吃饭的时候,还带着笑模样。
赵里从后厨把做好的午饭端上来,都是咖啡店的简餐,半成品加工一下就行——黑椒牛排,咖喱猪排,盐酥鸡,石板烤肠,红烩牛肉,凯撒沙拉。
因为每份分量都不大,所以全弄了双份,除了沙拉。
作为唯一的蔬菜,它只一盘孤零零躺在最边上,独自美丽。
四人就坐。
林雾一看这菜式,四个肉食动物没跑了,总算找到机会问:“小舅,你和赵里哥觉醒的都是什么科属啊?”
陶其然故意卖关子,和林雾道:“先说你们的。”
“我是丛林狼,”林雾不兜圈子,“他是东北虎。”
陶其然看看自家外甥,再看看王野,颇为认同地点头:“气质相符。”
不是,怎么就相符了。
“我这身高,这气场,明明应该是大狼!”林雾至今对于丛林狼的体型都有点意见,潇洒有余,凶猛不足啊。
王野愉快地吃着盐酥鸡,不做评价。
“丛林狼既能适应野外,又能在城市及周边生存,”陶其然说,“挺好的。”
林雾哭笑不得:“这话怎么这么别扭,我是觉醒了,又不是真变成狼,不管觉醒什么都能在城市生存吧。”
“我是苔原狼。”陶其然公布自己科属。
“苔原狼?”林雾脱口而出,“那你还怕冷?”
苔原狼,多分部在寒带草原,西伯利亚针叶林这种温度低的地方。
“也不是一直怕啦。”陶其然咕哝。
“赵里哥呢?”林雾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男人,“你的科属是?”
赵里:“苍鹰。”
林雾一瞬间脑海里全是雄鹰展翅翱翔的画面:“好帅。”
王野一口咬掉半根石板烤肠。
本以为互通完科属,这场午餐就可以进入自由闲谈时光了。
林雾还想和陶其然说说学校的趣事呢。
陶其然却先淡淡开口:“我辞职了。”
从有编制的大学里离职,陶其然说的就像路边扔一颗大白菜一样简单。
林雾刚努力塞嘴里一口沙拉,差点咬到舌头。
赵里显然早知道一切,有条不紊继续吃饭。
王野自觉和此事毫无关系,也专心进餐。
就剩林雾一个人艰难消化信息:“辞职了?从大学?”
陶其然点头:“嗯。”
“然后呢?”林雾努力往好的方面想,“找到更好的单位了?”
“不找了,”陶其然轻松一笑,“上山。”
林雾:“上山?”
陶其然:“我一直喜欢山上,你知道的,只有在那里我才能静心创作。”
林雾:“可是寒暑假你都可以上山啊。”
“不够。”陶其然静静道,眼里像是盛着一片远山,“我在山里待的时间越长,越不想回城市。”
林雾理解不了:“那你也不用把工作辞了啊,停薪留职,或者请长假不行么,难道你还真要一辈子待在山上?”
“为什么不呢?”陶其然单手撑下巴,认真地眨眨眼。
还问为什么……
“我先确定一下,你是准备像寒暑假上山那样,找个没人的地方自给自足,野外求生似的,还是找个村庄,和乡里乡亲一起田园牧歌?”这两种在林雾看来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陶其然没半点犹豫:“当然和以前上山一样,找没人的地方,如果有人,那就不叫回归大自然了。”
“这就是问题啊,”林雾快急死了,生怕小舅脑袋一热,不管不顾,“人都有社会属性的,寒暑假上山,就当闭关了,那可以,但你不可能真在山上待一辈子啊,你总要回来的。”
陶其然笑,不疾不徐的声音里,带着已经透彻落定的沉静:“以前寒暑假在山上创作的时候,我就总在想,要是假期不会结束,我能一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就好了。但就像你说的,人都有社会属性,很多时候,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林雾:“对啊……”
陶其然:“说个最现实的问题,单凭人的体能和生存力,就很难像动物一样在山林生存……”
林雾:“对啊对啊……”
既然道理都懂,就要过好这一生啊。
“但如果我不再是了呢?”陶其然的声音忽地轻到缥缈。
林雾怔怔地:“什么不再是?”
陶其然把面前的餐盘挪开,手放到了桌面上。
空气中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
不,不是空气里,是陶其然的手。
那只白净修长的手,正在迅速长出银灰色的狼毛,随着骨骼变形,最终成为一只狼爪。
陶其然:“既然生命给了我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为什么要视而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