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其然:就是很奇妙,上周末去雾灵山,和以前每次去的感受都不同,明明对那里我已经很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可这一次我就像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山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
赵里知道。
虽然他没有艺术家的敏感细胞,虽然他也没上过什么雾灵山,但他看过陶其然最近的画。
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全都带着和往日不同的勃勃生机,鲜明又热烈。
风景没变,变的是画家的感受和心境。
陶其然: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科属?
赵里:无所谓。
陶其然:怎么无所谓,万一我们是天敌怎么办?
陶其然:我看见有研究说,野性觉醒先是改变身体,慢慢就会改变性格甚至生物本能,如果我们是天敌,说不定有一天我就会欺负你,甚至是伤害你!
赵里:首先,目前还没有任何官方研究证明野性觉醒会改变性格和生物本能,不信谣不传谣,少看营销号的假新闻。
赵里:其次,就算我们是天敌,在食物链上层的,会欺负人的,也不一定是你。
陶其然: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豺狼虎豹,我一定是其中一种。
赵里:你说的不算。
陶其然:我有依据的!
赵里:就因为你现在运动神经发达、体能改善、晚上不睡白天不醒,并且爱上了在有月亮的夜晚唱歌?
陶其然:你要不总结,我都不知道我的证据链这么完整。
赵里:是就是吧,不管什么科属,我知道你是你,就行了。
陶其然:……
赵里:你要真是特别希望我和你一样兴奋,我也可以配合的。
陶其然:[你走开.jpg]
天气渐寒的夜,气呼呼的陶其然再也没搭理他。
但赵里知道,这人气不了多久,又会开心起来。因为从那场大雾以来,从所有人开始发现自己身上产生了动物性的变化以来,甚至野性觉醒还没有被官方确认,陶其然就已经凭借敏锐的感知,有了某种隐隐的直觉,并为此提前开始快乐,一直到现在。
然而赵里高兴不起来。
陶其然离自己想要追寻的世界越近,赵里就会离陶其然越远。
……
五个月前。
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周末午后,咖啡的香气和暖意让进店的客人不断,店员忙不过来,赵里亲自上阵给一杯杯咖啡做拉花。
他的手机放在二楼,结果小张上楼取东西路过画室,听见他的手机在响,等小张把手机拿过来,还没下楼,电话就断了。
小张仍是第一时间把手机交给了赵里,作为老店员,他太清楚这位一到寒暑假就在店内闪现的来电者的重要性:“老板,刚才陶老师给你打电话。”
赵里手上一顿,马上就要收尾的拉花,坏了。
“你再重做一杯。”交代完小张,他才接过手机,走向楼梯口。
可还没等上二楼,陶其然的信息就过来了:你在店里吗?
赵里眼中闪过疑惑,迈步上楼梯,同时回拨了电话。
那边秒接,背景杂音很大,像在外面,但仍盖不住陶其然声音里异样的急切:“赵里。”
赵里神情一凝,脚下停住:“怎么了?”
陶其然:“你在店里吗?”
赵里:“在。”
陶其然:“我现在过去找你。”
赵里诧异:“现在?你在沈阳?”
陶其然:“刚下高铁。”
一小时不到,迎客风铃便随着推开的店门清脆响起。
陶其然裹着严严实实的长羽绒服,带着旅途的风尘仆仆,也带来了外面的寒气。
店内顾客闻声很自然看过来。
然后发现对方好像并不是来喝咖啡的,直接往里走就上了二楼。
赵里一直等在画室。
陶其然不会无缘无故回来,一定有事。
“赵里。”陶其然声音先到,人才进来,一进来就又转身把画室的门关严了。
开店的几年下来,陶其然已经把这间画室当成了自己地盘。
赵里喜欢这样,但眼下他更在意:“到底怎么了?”
陶其然把帽子放下来,飞快脱掉羽绒服,一路赶过来让他鼻尖冻得通红:“你接下来可能会看到很……特别的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特别?
赵里以为陶其然这样着急回来,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严重”的事,可对方却用了一个算是中性的形容词。
并且,他从陶其然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严峻的失态,只捕捉到压抑不住的惊喜和期待。
对于即将让他看到的事,陶其然自己也在……期待?
赵里被彻底搅乱了,可面色不动,等着陶其然的下一步。
不成想陶其然又把里面的衣服脱了,一件一件,到最后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躺到画室的床上,一点点蜷起自己的身体。
窗外寒风呼啸。
画室里却静得听得见彼此呼吸。
渐渐地,又多了第二种声音,是骨骼在变化,是皮毛、利爪在生长。
赵里看呆了。
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唯有视野里的这抹银灰色,清晰,真切,重重撞击着他的胸口。
陶其然变成了一头真正的苔原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