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左想想右想想,最后只拿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这一路上也没有几户人家,便是想要暂时安置都不行,就只能先让她跟着我们了。”
一众沙弥也都点头应是,其中一位沙弥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净涪,忽然想起了净涪的状况,眼神就有了些许变化,但他贴心的没有跟在场诸位师兄弟提起。可他不提,等诸位沙弥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也都想起了。
和他们收留的这个小姑娘一样,他们的净涪师弟也是因为不能言语,所以才选择修持闭口禅的。
想起这么一回事,所有人,除了青木禅师外,对净涪的态度都格外的软和了几分。
也不是说他们早前对净涪的态度不好,但和之前的恭敬客气乃至是小心翼翼比起来,这会儿他们对净涪的态度又更多了几分亲和。
清沐禅师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却实在称不上欢喜,甚至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不是恨铁不成钢,又该是什么?为了这种改变欢喜?为了这队伍中越渐融洽的气氛高兴?
清沐禅师是傻了才会为这样的改变高兴。
因为净涪的实力、声望、名气和地位远超这一群沙弥中的其他人,所以这些弟子就以一种恭敬的姿势将他与他们间隔开来;而现在,又因为净涪本身那不是残缺的残缺,他们才想着要接纳他。
这样的变化,这种态度的改变,根本就是这些弟子心中自卑又自傲的外在体现。
到底还年轻......
清沐禅师无声低叹,看着净涪的目光却更添了一分赞叹。
果然不愧是他们妙音寺净字辈沙弥中顶尖人物,不说修为和悟性,但就这样一份心性,也能辗压他的师兄弟们了。
清沐禅师叹息归叹息,行程却没有耽搁,在原地休整了半日,便又领着一众沙弥上路。
在整装上路之前,那个意外被带回来的小姑娘又给了众僧一个意外。
她在净磐沙弥伸手要抱着她走的时候一个矮身躲开了净磐的接触,然后往外急走几步,一连转过三四位沙弥,最后居然躲到了净涪的身后。
净磐沙弥看着躲在净涪身后手指用力拽着净涪袍角的小姑娘,简直难以置信。
明明是他带了她回来的,明明净涪师弟对她的态度也只是寻常,为什么她就只和净涪师弟亲近?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半日的时间里,也就只有净涪师弟一人没有和她说话?所以她觉得净涪师弟和她是一类人?
看着无法接受的净磐沙弥,又看了看憋着笑的其他沙弥们,再看看只是侧身去看那小姑娘的净涪,清沐禅师在心底又是一叹,却只是拍拍手,招呼大家开始上路。
列队行进的过程中,净究沙弥看了一眼旁边仍旧不时回过头去看那小姑娘的净磐沙弥,摇了摇头,低声提点道:“你吓着她了。”
净磐沙弥收回视线,却犹自不甘:“师兄......”
净究沙弥却只是摇头:“她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又是孤身一人流落在外,难免就胆子小了点。在净涪师弟身边,她大概能够安心些。”
他们这些师兄弟虽然阅历都不多,但也不是眼瞎的人,看过这小姑娘一身的衣着,再仔细观察过她的举止动作,大都能猜得出这小姑娘大概是用了什么东西躲避某些危险状况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虽然不知道小姑娘先前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但想来很危险,被吓了那么一回,胆子小些,防心重些,都是常事,并不奇怪。
他们对这小姑娘也没有恶意,随了她去也无妨,反而还能安了她的心,又何必强逼着她?
其实细想一想,也不会觉得那小姑娘挑中净涪师弟有多意外。净究沙弥觉得,那甚至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净涪师弟虽然修的闭口禅,但一身气息平静安定,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静谧,本来就很能安定人心啊。尤其是对现下这样敏感到了极点的小姑娘,简直就是最可靠不过的人选了。
再加上那么一丁点的相似,小姑娘亲近他,实在是理所当然。
净磐沙弥也不知是被净究沙弥说服了还是不忍心打扰小姑娘身上难得的放松,总之自那之后,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关照小姑娘,却通常只拿羡慕的眼光看净涪,并不特意往那小姑娘身边凑。
而作为被净磐沙弥羡慕的对象,净涪本身却不怎么高兴。
无缘无故的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缠上,净涪真的有点烦。
烦到他想直接将这烦人的东西甩开,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别说不能直接甩开,就连对她的态度稍稍差一点都不行!
他不能,因为他身份,因为现在这状况,也因为这小姑娘。
身份状况根本不用细说,也都可以先放在一边,真正的问题在于那小姑娘。
净涪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快速而轻微地闭了闭眼,掩去那一瞬间闪过的异光。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却知道。这小姑娘身上裙衫隐蔽处绣着的纹饰,分明就是北淮国皇族的族徽,隐晦地表明了她的身份。
北淮国皇族宗女,而且细看那纹路,应该是一位郡主。
当年的皇甫成在修为小成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回返过北淮国皇宫,后来更曾对北淮国皇族举起屠刀。北淮国皇族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族人无数,但他记得清楚,当时的北淮国皇族并没有这样的一位郡主。
再联想一下这位郡主方才的状况,净涪大概也能猜到结果。
当时的她大概没能等来一位净磐,所以她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
而现在,因为净磐,所以她也就顺顺利利地保住了一条小命。
她会出现在这里,净涪只消心思一转,便能找出七八个理由来。所以净涪根本不像其他那些沙弥一样前前后后的猜度,那完全没有意义。
这必然又是一个皇甫成。不是现在的这个,而是曾经的那个皇甫成。
净涪一边跟随着队伍前进,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视着拉扯着他衣角,倔强地跟在他身边迈步前行的这个皇甫,眼底隐隐的烦躁全部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