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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他已经尽力化解,表面上并无大碍,但有些事一旦在心里形成芥蒂,可能一辈子都难以消除。高拱是他的后台不假,可县官不如现管,他还要在练达宁手下度日子呢。
忽然,一个公人躬身进来,交给章学诚一张纸,低语道:“大人,这就是您要的那首诗。”
章学诚笑道:“好,我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神诗,值得练大人如此大动干戈,竟然连朝廷制裁都不怕了?”
“估计他老人家是睡不着觉,写了一首歪诗,想尽快传出去,好出大名吧。”韦皋冷笑道。
他心里也明白不会这样简单,除非练达宁疯了才会发布这样的行政命令,在苏州来个金吾不禁,只是为了传他的一首诗,真要这样,就是作死的节奏,下半辈子不是坐牢就是永远流放了,甚至砍头都有可能。
一个幕僚笑道:“大人,据我所知不是这样,好像是一个年轻人写的,叫什么来着,一下子忘了。”
“况且,此人叫况且。”章学诚没有看诗文,而是首先看了左面的署名。
“况且,那不就是前些日子方步瞻大人执意要问询的那个学子吗?”那幕僚一下子想起来了。
“对,如果是况且那就不会错,我可是听说为了保他,中山王府全力出动,把他家围得水泄不通,没有魏国公的手谕或者圣旨,任何人都别想进去,连都御史大人都吃了闭门羹。”
“这个况且究竟是何来头,为何中山王府不惜一切地保他?”韦皋自言自语道,很是纳闷。
上任不久,韦皋下令让幕僚们没事到市井各处走访,了解民事民情,掌握一手动态。
“他没什么深厚背景,只是练大人的学生,并且还是陈老夫子的学生,跟中山王府的小王爷是师兄弟。”一个幕僚上前说道。
“哦,他还是老夫子的学生?那就不简单了。”韦皋缓缓点头。
老夫子能量到底多大他不知道,只是知道赴江南上任前,高拱嘱咐过他,在江南任何人都不用怕,有事他替他顶着,就是千万别得罪陈慕沙,老夫子可是通天之人。
韦皋一直没想好怎么处理这层关系,干脆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不去主动接近,而是等待适当的机会,顺其自然,这样也就不会得罪对方。
“砰”的一声传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是章学诚一拳砸在桌子上。
“好诗,真是好诗啊!”章学诚全然忘了这是在苏州衙门,就是想起来,他也不管了。一个读书人,一辈子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读到一篇折服打动他,让他的诗文。
“怎么了,学诚?”韦皋被他这一拳吓得差点掉了魂。
“恭喜啊,韦兄,你治下可是出了大诗人大才子啊,这可是宗师级的作品,这也是你的祥瑞!”章学诚喜不自禁说道。
看到第二句,又是砰的一声,第二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茶杯茶盏都弹了起来,茶水溅满一桌。
“学诚,你怎么了,你没疯吧?”韦皋表示严重的不理解。若不是他对章学诚为人知根知底,早就命人把他当疯子拉出去了。
“老兄,你自己看吧。”
章学诚已经看完全诗,这才感觉手有些肿胀疼痛,这两拳可是全力而出,砸在最结实的棹木桌子上,不红肿才怪。
激情状态下,他还没觉出太大的疼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挥袖擦汗,只是读了一首诗,也就是片刻工夫,他却满额头都是汗。刚坐下去,又站起来,如同模仿韦皋似的,来回踱步,自己却浑然不觉。
“人生若只如初见……”
韦皋只读了一句,忽然间痴了,仿佛有什么东西直捣心田,击中他心里最深层的一个地方,霎时间居然眼圈红润,有泪水在涌出。
“这……这怎么了。”幕僚们都看傻了眼。
知府大人倒是没疯,可是痴了,这怎么好好的还哭了呢。韦皋只是低声吟诵,他们也没听见究竟是什么诗句。
“学诚兄,这是什么诗啊,不是鬼诗妖诗吧,你们两位怎么都这样啊?”一个幕僚很诧异,附在章学诚耳边轻轻问道。
章学诚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也是眼圈红红的。最后突然爆出了一句:“练大人开禁有理!”
过了片刻,章学诚又补了一句:“这事闹到皇上那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