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不觉突然和意外。
莫说她家七郎救了柳家女儿性命,柳家自然会备礼登门正式道谢,便说联姻一事,柳四娘除服,礼数上柳家也要来意会一声,好教王家准备请期。
而让袁氏不愉快的根本原因,也正是因为联姻一事。
回京之后,听妯娌们闲话一番这些年官场变动,袁氏是越发不乐意这门亲事,但相比众多妯娌,她出身居末,又因为只有一子,历来不得翁姑亲重,别说没胆直言反对翁爹作主决定这门姻缘,便是昨日好容易鼓足勇气,在丈夫跟前试探一句“妾身在想,莫如待致儿明年春闱及第,再定婚期岂不锦上添花”,结果就遭来了一场埋怨。
“妇人之见,及第便能锦上添花?仅是及第,候缺指不定也得需个五、六载,三年前四娘因母亡服丧你还埋怨耽搁七郎,这时又不急了?舍得让七郎再等五、六载才完婚?再者,我与七郎商量过,没打算让他明春下场,而是再精进两年,报考进士科。”
得知儿子婚期不但不能延后,却反是将科考之期延后,袁氏只觉雪上加霜。
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足见进士登科难度,虽万一考上,也比明经得职要快,不过七郎又不是那些次等世族子弟,王家可是京兆十望!一旦七郎考中,还怕朝中无人荐举,哪会如同那等没有门路者数载候缺?
这些话,袁氏却也只能闷在心里,不敢真与丈夫理论。
她这心情,又哪里愉快得了?
尤其当见萧氏坐于步辇到了近前,竟与多年前丝毫未变,仍是仙姿玉色、婀娜窈窕,半点不似已经为人之母的模样,想到自己不过年长萧氏几岁,鬓角居然有了银发,不是不时时乌染,袁氏的心情就更加郁黯几分。
但也只好打醒精神强颜欢笑寒喧。
一直到听说十一娘已经序齿并被萧氏教养跟前,袁氏这才有了几分庆幸,心说不枉颇废苦心笼络这庶女一场,倒果然有些造化。
待领着萧氏母女见完婆母,袁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客人迎往居处,虽然她也明白联姻一事势在必行,人选也不可能再临时调换,然而心中就是解不开这疙瘩,故而与萧氏有的没的闲扯了好大一通,非但没问起半句未来儿媳近况,甚至也没让两个女儿领着十一娘自去玩耍,有心让萧氏张不开嘴。
萧氏当然也感受到袁氏在故意敷衍,心中也渐渐沉重下来。
四娘与王七郎这门亲事已经过了定礼,六礼完四,只余请期、亲迎,正旦那日王七郎父叔来府道贺,还与她家郎君相谈甚欢,显然没有悔婚之意,怎么今日看袁氏这情形,倒像不大乐意?这可不好,阿家可是一心促成柳王两姓姻缘,万一出了变故,自己怎好交待?这么一犹豫,萧氏也就忍住了刚才一气之下准备直言不讳的冲动念头,耐着性子陪袁氏天南地北绕圈儿。
王家两个小娘子倒无知无觉,只是听这闲话也觉得无趣,都有些怏怏不乐。
十一娘却察觉出袁氏的存心敷衍与萧氏的强忍不满,她当然知道是为哪一桩事,别说这是个讨好萧氏的机会,就算为了帮小表妹,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好在眼下她占着年龄小的便宜,偶尔失礼一回也不为过。
因而,当袁氏那番长篇大论好容易告一段落,捧起桃浆慢饮润喉时,十一娘忽然就插了嘴:“母亲、世母,儿见苑内有桃花林,实想游赏,望母亲与世母许可。”
萧氏心头一喜,好孩子,真有眼色,却佯作轻责:“怎好如此烦扰。”
袁氏无可奈何,只好让两个听了十一娘的请求后反而变得神采奕奕满面期待的女儿尽地主之谊,还不得不替十一娘开脱道:“本应让客人尽兴,怎称烦扰。”心中却不无报怨——这孩子今日怎么这样不懂事?
萧氏目送着女孩儿们出了厅堂,总算侍机把准备已久的话说了出口:“今晨,阿家还不忘嘱托,趁着三郎与四娘孝满,可巧阿袁你又回了京都,想设一宴,请贵府女眷过府一聚,为谢途中照顾之全。”
作为女方,萧氏总不好直言让王家准备请期一礼,可话说到这份上,也已经到了那层意思,袁氏若再敷衍,萧氏便决心问个准话,倘若袁氏真想悔婚,那可得好好论理,现下,她可再不担忧当晚辈们面把话说开后收不了场。
袁氏不过就是心里不舒坦才故意为难,又哪敢当真悔婚,这时只好强颜欢笑:“我先谢过太夫人心意……阿家昨日也还说起,估摸着四娘已经除服,该商量请期一事了。”
萧氏彻底吁一口气:“如此,我明日便送上邀帖,具体事宜,两家坐一处再行商议正好。”
这边厢萧氏趁心如愿,而花苑里王七郎却等得心急,好容易才看见三个小丫头往这边走来,连忙招呼贺湛:“来了来了,咱们快上前装作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