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人绘声绘色地说了当初李达谋位的事,引得酒楼内一片惊呼赞叹声。
“原来是这样,那东江还真有可能称臣啊!”
“是,以晋王之尊,以身相代,这份恩情可太重了。”
“最重要的,东江百姓都说李世子是个温和敦厚的人,未必愿意自立。”
“说不定江北平定之日,东江的称臣贺表就送过来了呢!”
“哎呀,你们就不能想得更好一点?先前局面胶着的时候,东江出了水师,帮着压了一把,说不定晋王会和李世子约好,对蒋奕双面夹击呢?”
这个说法让大家欢欣鼓舞。
“若是如此,说不定能速战速决。战事早一日结束,要少多少伤亡啊!”
“说的是,现在就看晋王殿下的了。”
于是大家又讨论起了晋王的战绩,顺带提到晋王妃种种事迹。有人问起,为何近日不见晋王妃出城巡营,消息灵通的人便说了晋王妃有喜一事,整个酒楼都欢腾了。
“这真是一件大喜事,他们的孩子不管像谁,将来定是人中龙凤!”
“是啊,有晋王在,再出一代,定能保得百年太平!”
燕承一开始笑着听,随着话题的展开,他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先生看差不多了,低声道:“公子,我们该上衙了。”
燕承点点头,起身出了长乐楼。
两人默不作声回去,直到进入值房,燕承也没说话。
各衙的奏议文书送进来,忙碌的一天很快开始了。
直到中午歇晌的时候,傅先生进来,他才幽幽道:“先生请孤饮茶,就是为了让孤听到那些话吗?”
傅先生的心情其实也不好,无声叹了口气:“臣也不想做个挑拨的小人,然而晋王实在太得民心……百姓只知有晋王,何曾提过太子一句。”
燕承想起酒楼听到的那些话,不由惨澹一笑。
他自小被立为昭国公世子,以燕氏基业为己任。打从父亲透露出争夺天下的意思,他越发严格地要求自己,事事以燕氏为先。喜欢的姑娘不敢娶,因为谢氏的条件更好。公务一天都不敢歇,哪怕累得眼底发青。
相反,燕凌打小就随心所欲。因为太调皮了,被早早送去军营,他就天天跟那些军汉厮混在一起,把自己弄得跟个泥猴一样。父亲觉得他太小,不让他独自领兵,他就离家出走。相中徐三,不管不顾一定要娶她……
然而,他早产,身体虚弱,不擅武事;燕凌似乎天生就会打仗,父亲的老部下个个赞不绝口。他在潼阳呕心沥血支撑着后勤,没有人在意。燕凌一路攻城略地,万民赞颂。
就连他牺牲自己谋来的婚事,到头来也被比下去了——谢氏是齐郡豪强,确实给他们的后勤带来很大帮助,但徐吟自己就收复了整个楚地,更不说徐焕那个老狐狸,一进京就轻轻松松把持了军需……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他费尽了力气,也不过换得一句“太子勤勉”,而燕凌……
燕承觉得,他和燕凌的境遇就像那个孩子,他成婚三年苦求不得,燕凌随随便便就有了。
但……
燕承沉默良久,终于压住心里的情绪:“先生,阿凌从没做过逾越的事。孤身为太子,当持身以正,不能因为嫉妒就做出残害兄弟的事。”
傅先生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只应了一声:“是。”
他告退出去,关上门的时候,心里浮过一个念头:殿下终究还是承认自己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