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睡梦里被几声巨响惊醒,起床一脚差点踩到床下的小青龙,吓得脸都青了。
他恍恍惚惚跑出来,看盘师公早起来了,在火塘边一个劲吸烟。老三从半掩之门往外看,这会,天才蒙蒙亮,黑狗在院子里汪汪大叫。
老三楞楞地问:“大清早的谁放炮仗啊?”
“是放铳。”盘师公低声道。
盘阿婆闻声从里屋奔出,与盘师公对视一眼,他叹息一声。
“幺姑去了!”盘阿婆对发愣的老三说。山里瑶族风俗,家里有人过世,要放三声铳,通告乡邻。
老三如梦方醒,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痛楚,身子瑟瑟发抖。
“不关你的事。”盘师公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一切自有定数。幺姑早已油尽灯枯,只靠一口气挂着,你见她之时便是她寿终之日。”
老三心里并没有因此好受一些,更是为幺姑对义父的那份执念痛惜。
“幺姑生前跟我说,她要去了的话,请你给她‘打开路’。”盘阿婆看着盘师公,轻轻说。
“打开路”是莽山瑶族古老的丧葬仪式,就是请师公作法替死者打开通往阴间的道路,以免死者进不了阴间,成了孤魂野鬼。
幺姑不是瑶人,按例不能行瑶族葬礼。盘师公的眉头拧成了结。
盘阿婆的话传递了另外一个信息,那就是幺姑希望盘李两家就此放下百年恩怨。这对于盘师公来说,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他佝偻着背吧嗒吧嗒猛吸烟。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到门口停下了,却半天没听到敲门,老三疑惑地去开门,郝然见李阿满披麻戴孝跪在门前。
“李大哥!你……”老三不明就里,急忙去拽他。
李阿满摇头止住老三的搀扶,朝屋里拜了几拜,道:“师公,家母临终前说,希望您能替她‘打开路’,望您老成全!”
老三醒悟过来,这就是契机。幺姑这个普通的农妇,死前却布下了这么一着棋!
屋里的盘师公缄口不言,只是低头一个劲吸烟。
门口的李阿满也就一直跪着,颇有逼宫的味道。
老三明白自己该做点什么了,他进屋一声不吭跪倒在盘师公面前,“阿公,看在我义父的份上,望您成全!”
盘阿婆赞许地看着老三。李阿满的方法太梗直,到最后搞不好会下不了台,老头子的脾气她清楚,吃软不吃硬。老三是个小滑头,又是钟阿满的义子,有他在其中搅和,老头子说不定真还败下阵来。
“你掺和什么鬼?”盘师公斜了老三一眼,“还不给小青龙上药去?”
“阿公,您要是不答应,我这就离开莽山浪迹天涯,走到指犹凉发作为止。”老三认真地说,“义父待我恩重如山,再生之恩我已没法报了,连幺姑这一点愿望我也帮不了。我等于是忘恩负义之人,再要您老给我治病还有什么意义?”他绕了一大圈,总算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你不怕死?”盘师公随口而出。
“怕,怎么不怕,我怕得要命!”老三实话实说,“要是活得无情无义,跟患毒瘾的那样只等着吸毒,连求死的尊严都没有,不活也罢。”
盘师公怔了怔,看老三的眼里没有半星子假意,跟当年自己踢走钟阿满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心里一紧。钟阿满啊钟阿满,你给我送来一个什么冤孽?他冲门口的李阿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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