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把天真留下

是龙老爷子手把手教的呢，而且从小教得还是高难度的京剧和河南坠子戏，这也是龙十三唱不好流行音乐的原因，因为声调太过正常反倒不适合他的嗓子了。

    记得以前校庆会的时候，一大帮人正被校长的讲话给说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到了才艺表演的环节，礼堂上猛然间灯光全亮，一位盛装花旦女子姗姗而出，那是多娇美的女孩啊，在最青春灿烂的岁月上，穿上了最华丽的戏服，烟花粉黛，与平时言笑无忌穿着随意的她判若两人。

    曲起。

    她唱着“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之害百姓困苦颠连。”

    技惊四座。

    因为龙十三喜欢京剧，所以她偷偷苦练了一年多的京腔。

    台上，她亭亭玉立。

    虞姬死了，那可是为了她的楚霸王啊。

    那你呢？

    龙十三望着滔滔江水，再望向眼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

    “喂，你说人活着有意思吗？”赵灵竹问道。

    “有意思。”龙十三轻声道。

    “你当然有意思了，有仇冬青这样高高在上的女人做媳妇，说出也不丢人，还有成就感呢，家里有钱，豪车随便开，兜个风就有大把美女投欢送抱，没事唱唱京剧，多沧桑多成熟，那个女人受得了，脑袋瓜也不错，人长得嘛，也算凑合，多圆满的人生啊，你如果觉得活着没意思，那得多少人去跳楼自杀，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太白痴了？”赵灵竹自嘲道。

    “觉得活着没意思的人，我见过太多了。”龙十三乐道：“说到底还是受苦了太少，我出去外面几年，吃了不少苦，也开阔了眼界，见识的东西多了反过来看当初那些让自己觉得应该去死的事，其实也没那么大，活着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活着本身吗？要不有钱人没事就去西藏修行，真以为是去旅游的啊，其实就是去历练受苦，只要站在幸福圈外再回到幸福里才会感觉到活着的喜悦。”

    “其实我没进那间酒吧之前，是打算从这里跳下去的。”赵灵竹指了指长江道。

    “淹死可是很痛苦的，就算捞上来，死相也不好看。”龙十三平静道。

    “如果我现在跳，你会救我吗？”赵灵竹问道，死死盯着龙十三。

    “我怕死，怕疼怕痛，怕很多人伤心。”龙十三没有回答问题，但答案是他不会见死不救，但他不敢说出答案，怕这妮子真的想不开去跳了。

    龙十三接着道：“我不管别人是什么看法，只是觉得一辈子是很长的时间，爱一个人是很长的事情，我不是因为我家里有钱，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但也不是因为经历了一些，就想去对谁的人生指手画脚的，赵灵竹，你如果是喜欢上了谁，被伤害了，或者是失去了某些跟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就觉得人生没啥意思，那好吧，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我就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没什么的，真正的好人，真正属于你的幸福，总会在某个地方等你，你必须在再坚持一会，否则不说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亲人什么的，起码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不想听，也听不进去。”赵灵竹眼眶湿润，把头埋进膝盖，哽咽道：“最心疼我的小叔在前几天被火烧死了，那么大一个厂子，就死了我小叔一个人，我爸对此不管不顾，只是一味的讨好那个在家里做客的曹子建，甚至让我跟他谈恋爱，还要我嫁给他，我不肯答应，他就骂我，还扇了我一巴掌。”

    “赵灵竹，你得知到，大人也有孩子气的时候，而且他们孩子气的时候，会特别不讲理。”龙十三轻声道：“我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因此对我不理不睬，小时候我感冒发烧，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我爸，而是奶奶，你说他这个当爸的有多失败？但我爸不爱我吗？显然不是的，爱得很少吗？也不是的，他们做父母的，心疼我们十几二十年，就不许我们理解他们一次两次？”

    赵灵竹默不作声。

    龙十三忽然一把拉住赵灵竹的手，走上了台阶，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玻璃砸碎，然后开门将赵灵竹给塞进了副驾驶，接着他坐上驾驶位置，鼓捣了一会后，成功启动车子，车辆猛地往后移，轮胎与地面距离的摩擦。

    车头直指长江。

    赵灵竹脸色浮现一抹病态的潮红，咬着嘴唇。

    龙十三平谈道：“想死还不简单，活着才他妈操蛋呢。”

    赵灵竹身躯颤抖，带着哭腔赌气道：“你敢就这么冲下去？”

    车子蓄势待发，龙十三笑了笑，没有说话，一踩油门，车子就直接冲了出去。

    冲出江畔。

    瞬间腾空。

    江水奔腾。

    那一刻，赵灵竹脑海中一幅幅画面走马观花。

    龙十三在关键时刻抱起了她，跳出了车子。

    两人重重摔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离江水只有一尺之遥，龙十三的脚已经在江水中，他后背堕地，一声不吭，赵灵竹坐在他身上。

    赵灵竹转头看着江水，哪里还有车子的踪影，再转过头看着神情坚毅的额男人，他竟然也流着泪水，却带着微笑。

    一直偏执到不可理喻不近人情的赵灵竹终于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龙十三抱着她，温柔道：“乖，不哭。”

    她死死抱着龙十三的脖子，哭得痛彻心扉，抽泣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傻乎乎的陪着我。”

    龙十三搂紧了这个偏执的女孩，嗓音带沙哑却异常温暖道：“因为我知道，你们任性，可能还有点小小的不懂事，但其实都是很善良，很好很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