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而这般疲惫……乃至狼狈的黄药师,是徐哲从未见过的。
初见黄药师时,他不过是个六岁小子,而黄药师也不过区区一十又九,尚且少年风华,风姿飒爽。
他缠了这个人许久,终于成了这个人的徒弟。
但打从那时……不,打从初见开始,那萧疏轩举,湛然若神,谋定后动,风轻洒脱的姿态,便从未变过。
而如今……
徐哲咬紧牙关,眼眶隐隐泛红,这一刻,他难以控制的恨起了陈玄风与曲灵风,当然更恨的,还是那所谓的无法更改的天命!甚至是……他自己。
“师父……”徐哲的手更用力了,他的指掐进黄药师的手背,甚至失控的在黄药师的手背掐出了道道红痕。
这痛多少唤回了飞散的神智,黄药师充满血丝的双眼一怔,他拧着眉,松开掐住太阳穴的手,继而又睁开眼,映入眸中的便是一道模糊的黑影。
晕眩感仍然不散,这世界都是覆着层纱的。
黄药师知道,眼前这模糊不清的黑影,便是他的大徒儿徐哲风。
而在那模糊的视野渐渐重归清晰之后,他还看到,他的大徒儿跪在他的膝边,仰着头,那熟悉的眼角,正隐隐泛着压抑的红。
徐哲紧紧的覆住黄药师的手,唇不自觉的有些抖。
他仰视着黄药师的双眼,轻声说:“师父,哲儿昔日之言,字字发自肺腑,而今日之心,与昔日相比,也未曾有丝毫改变………师父,你难道不信哲儿?哲儿尚且记得昔日之语,师父向来比哲儿聪明,莫非师父已经忘了不成?”
……忘了?
怎么会忘。
重阳宫内,月明天下,那少年分明已是十五年纪,单看外表,却不过二五孩童,这人穿着重阳宫的蓝布道服,跪在他的身前,两行清泪自眼角而出,呜咽声断断续续,对他说着。
【……哲儿一生不求扬名,不求娶妻,不求生子,只求师父不弃,好屈于膝下好好侍奉师父,任岁月过隙流逝,也只盼师父一世安好……】
怎么能忘,如何能忘?
直到这一刻,那层纱霍然化成了粉。
黄药师突的意识到,他究竟是为何而怒。
黄药师自傲,这傲陪伴了他数十年,他从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认为自己离经叛道。
他前后共有七个弟子。
收徒、育人、授业、解惑,他哪个没有做到?他从不吝啬自己所学,对桃花岛门人更是护短至极,百般爱护。
为师为父,哪怕他是对大弟子多有宠爱,但其余的弟子他又如何不宠?更何况是二弟子的陈玄风,与四弟子的曲灵风?
这年纪偏小的五、六、七三名弟子,多数是由师兄带的,而这些师兄们,却是他黄药师亲自带起来的。
但为何……
陈玄风啊陈玄风,曲灵风啊曲灵风,他的两个好徒儿啊!
冯衡重伤是其一,这让黄药师无法不担忧爱妻,也格外的心神俱疲,但陈玄风与曲灵风这两名弟子,为了《九阴真经》而做出大逆不道之为的背叛之举,却是硬生生的在黄药师的心上刮了一刀!
师徒师徒,何为师徒?
师为师,徒为徒,若徒终不为徒,又是否是他这当师父的,当真犯了什么不为师的过错?
思及此,黄药师胸口一痛,一阵沉默。
沉默期间,黄药师的手,缓缓触上了徐哲的发,他沿着徐哲的发梢,下滑至徐哲的发尾,又逆回发顶,轻轻的来回揉弄。
就如徐哲极小之时,乃至他尚且不是他的弟子之时,他抱着这小娃娃赶路时一样。
这怒意来得凶猛极快,但在眼神恢复清明之后,以黄药师之自制为人,这暴怒的浮躁,便也去了大半。
“怎会不记得……”黄药师沉默良久,眸色渐渐深远,但仔细瞧去,却带着一丝雾里看花的模糊追忆。
黄药师回忆道:“你那时还说…………若当真怀抱九阴,跳下华山,而侥幸不死,你定会再归桃花岛,负荆请罪,到时哪怕我折了你的双腿双脚,让你一辈子也出不了这桃花阵,你也是心甘情愿,再无欺瞒…………如此,自你携着《九阴真经》消失在华山之巅之后,也已经一恍五年。”
……五年。
徐哲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对黄药师来说是久违的五年,但对他来说,又何止五年,分明是多了数倍的数十年。
然而,正当徐哲恍惚着,黄药师便突的眸光一厉,道:“虽说如此,你先前却道,此行归来,时间紧迫,我观你言行,实在不像是负荆请罪,永不离岛的样子!”
徐哲:“……………”
师父你别情绪稍微好点冷静了就不翻旧账算新账!师父你累了就去床上歇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