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审判而起点的。他看了看自己身边这位大神官,忽然想到,大神官如此爽快地答应女皇陛下的条件,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天青之枪的缘故,他忽然记起来,早在上一周皇室的宴会中,女皇陛下似乎有隐约透露过那位新晋的女伯爵的出身,和她与埃鲁因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的关系。
他想到这一点,忍不住连冷汗都差点流了下来,赶忙吧脸绷得紧紧地,仿佛生怕叫身边这位至高者看到了自己的想法。
但瓦拉根本没在意他,而是侧过头对西德尼说道:“西德尼,你带伯爵下去沐浴梳洗吧,对她好点儿。”
女神官怔了怔,随即冷漠地点了点头。
……
少女盛装得像是一位公主,巴洛克风格的浅黄色长裙将她包裹起来,一头火红的长发披散而下,仿佛流淌的散碎火焰,纤长的脖子与柔弱的锁骨裸露在空气中,一根细细的秘银项链穿过一枚火焰宝钻,紧贴其上,流转的琥珀色映衬着色泽健康的肌肤。蓬松的裙摆上打满了团团玫瑰般的褶皱,多段叠袖、内衬的薄纱与胸前巨大的蝴蝶结几乎将她装扮成一个精致娃娃,那紧紧框住她的束腰几乎要将她腰肢勒断,叫她喘不过气来,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安的光芒。
这一天以来的经历对她来说好像做了个荒诞古怪的梦,她梦到自己在一块巨大的琥珀之中沉睡,其间经历了许许多多事情,看到了千奇百怪的风景——但多数时候,她都被用黑布盖起来,或者是关在一口箱子里不见天日——偶尔感到不安的时候,会有一个声音陪她聊天,但次数并不是特别的多,天青之枪中那位小姐骄傲得不得了,恨不得在两句话之间得出结论来证明她是一个笨蛋。
然后她‘看到’自己被运进一座宏伟的圣殿之中,在那里有许许多多神官围着自己进行一个仪式,耳边尽是吟诵圣歌低沉的嘤嘤嗡嗡声,再然后,再然后她感到自己仿佛醒了过来,朦胧之间有一位身披白色神袍的女士引着她,然后那位女士让几名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她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几乎被吓呆了,她有几次都想逃出去,但每次都被那位女士给拦了下来,她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对面前面柔弱得像是个孩子一样,不堪一击。她记得对方每次都定定地看着她,随口念出一段祷文,然后仿佛有一股无法反抗的威压从天而降,穿透圣堂的穹顶,直接施加在她身上,便让她动弹不得。
而此刻,她坐在一张长背椅上——那张椅子极尽奢华,几乎像是一张木雕的王座,纵使是在领主大人的城堡里,她也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椅子——怔怔地看着面前一面落地长镜中的自己,虽然里面那个美丽的人儿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她了;几个侍女围绕在她左右,细心地为她梳妆,茜心知无法反抗,干脆像个木偶一样仍由她们摆弄。
几个侍女一边看看她们这位新主人,一边对比着镜子里的美人儿,精心地为她梳理长发,打上闪闪发光的耳钉,或者窃窃私语,偶尔发出一阵低笑声,笑得茜面上发烧。她至今还没搞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为什么会给她穿上这样古怪的衣服,她有心想要联系奥薇娜,可那位天青之枪中的小姐今天似乎又另有要事,茜心中的问讯石沉大海,好在她感到自己还能感觉到天青之枪的存在,这让她稍微心安了一些。
围着她的侍女,个个都娇俏可爱,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不过她们大多有一头深浅不一的赤红色长发或者是短发,叫人一看就明白她们的出身与血统,茜看着这些自己从没见过的同族,听她们在自己耳边软声软气地说话,一时之间还真不好甩开她们发起脾气来,只能耐着性子——当然,这也是她明白,那位有些过于严苛的女神官还守在外面呢。
“伯爵大人,”一个脸圆圆的侍女用有些羡慕地口气说道:“您可真是我们的公主,山民当中最美丽的少女。”
“你……叫我什么……”茜并不十分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可听到这句话仍忍不住吃了一惊,几乎是有些怔怔地问出这句话来。
“对了,伯爵大人,您还不知道吧——您可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位由皇帝陛下亲封的伯爵,您的封地据说是王国内最丰美的一片土地,在四境之野的边儿上——”
“对对对,我曾经见过那里的枫树林,天哪,真是太美了,看得出来陛下对您欣赏得紧呢,”侍女们叽叽喳喳地说道:“关键是,还紧靠着我们山民的土地——瓦拉契的群山,我真是做梦都想回家去看一看。”
茜听得云里雾里,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女孩子,还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她出生在夏布利,那里也有许多山民,她小时候似乎确实也听过关于山民们的故乡——瓦拉契的群山的传说,但那些都是遥远的梦境了,她听着她们说着什么封地,什么陛下,什么伯爵大人,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出来。
但她看得出来,这些女孩子都是真心实意地崇拜她,她们叽叽喳喳地对她说着:“伯爵大人,我听说陛下有意在您佩剑效忠之后,就将那片土地的自治权划归给你——那片土地在你手中,就等于回到了我们山民手中,千百年来,我们山民梦寐以求的独立与自主终于可以在大人您手中得以实现了!”
女孩子们热烈地讨论着,但说着说着,声音声音就渐渐低沉了下去。
山民在帝国的境遇,并不比在埃鲁因好上许多,甚至更差,克鲁兹人将他们视作蛮族,贵族们抓捕山民就像是抓捕野兽一般——山民的男人和女人们一旦被从山林里赶出来,就会像是野兽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背井离乡,卖往各地,条件好一些的,可以成为贵族的仆人,而大部分都死于某个不知名的矿井之中。
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可山民抵抗的历史,早在几个世纪之前就成为了传说,在帝国境内,除了少部分依附于帝国的氏族之外,大部分都躲进山林之中,过着仿如野兽一般的生活。可即使是剩下那些,也低人一头,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而被抓起来,沦为奴仆。
这些仿佛都是这些女孩子们共同的经历,屋子里忽然沉默了片刻,几个女孩子都忍不住抽泣起来,脸圆圆的侍女哽咽着说道:“伯爵大人,您知道吗,今天因为您——我们山民再也不用背井离乡、妻离子散,也不会像是野兽一样被那些克鲁兹人肆意搜捕,伯爵大人,你的名声一定会传遍了帝国的群山,有朝一日您一定会是山民的英雄——”
茜张了张嘴。
她感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了,她忍不住抓了抓扶手,好像想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下的水晶鞋实在叫她十分不习惯,走起路来像是木偶一样——一旁地侍女们赶忙扶住她们晃晃悠悠地公主殿下,谨防她踩着自己的裙摆掉到地上,这也不是之前没发生过的事儿。但茜看了看四周,终于讷讷地问道:“你们说的这些……我不太明白,领主大人,他在什么地方……?”
“领主大人,您不就是吗?”
茜使劲摇了摇头,正想反驳,可这会儿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随即西德尼的声音传了进来:“米特拉伯爵,你梳妆完毕了的话,有人要见你。”
侍女们一下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好像忽然变成了木偶人,因为她们明白,这个时候只有谁会到这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