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眉头,然后苦笑了一下。
“怎么,涉及到某些秘密么?”布兰多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公主殿下便不用回答了。”
“那倒不是。”
玛格达尔公主轻轻叹气道。
……
炎之圣殿今日的势微之局真正始于一百五十年之前,在格兰托底大帝之子仍在位之时,在老尼德文宰相的建议之下,扶持与笼络地方与军方贵族,逐渐形成今日帝国三足鼎立的局面,炎之圣殿自从启示之年以来长达近六个世纪的超然地位逐渐土崩瓦解。而新兴贵族与贪得无厌的领军贵族步步紧逼,将帝国一南一北一分为二,王室终于在夹缝之间赢得喘息之机,格兰托底大帝的第十一个儿子——今天白银女王的父亲逝世之时,这位举世明君曾在病榻之上一手持剑,一手持权杖,仿佛是为了昭示自己一生的功业。
皇帝陛下逝世之后,白银女王即位,逐渐开始收回地方贵族手上过度泛滥的权力,她一方面继续打压炎之圣殿,一方面却开始警惕北方的贵族领主们,她父亲过激手段埋下的隐患,在她手上一一得以解决,这位铁血女王虽然在贵族中名声不佳,但却也是克鲁兹历史上有的手腕强硬的女性皇帝。
可以说是她为克鲁兹的改革铺平了道路,在她身后,皇长子莱纳瑞特使得帝国的雄鹰一举翱翔于天际——在帝国最鼎盛的时刻,甚至是沃恩德大陆上唯一一个可以与那个时代同样更加强大的玛达拉一较长短的国家——这是帝国自从白银之年四境之野的惨败之后,近三十年来积弱的雪耻,而在那之后,克鲁兹帝国便迎来了王权最鼎盛的时期。
这便是布兰多所熟知的原本的历史,克鲁兹人皇权的兴起与教权的旁落,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段历史从乔根底冈踏足地面世界的这一刻起早已面目全非。
无论是洞察未来犹如瓦德纳的德苔丝这样的圣者,还是睿智如同狮子圣宫的瓦拉这样的人物,都无法察觉这一点。
只不过对于每一个生于蛙鸣之年时代,经历过整个圣殿由盛至衰全过程的这一代神职人员来说,过去的这段历史都充满了异样的沉重与不甘,以至于尘封于烛之大厅的众多记载这段历史的文献,字里行间都满是了无奈与感叹;而每个阅读过这段历史的神职人员,心中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太多如果。
如果上一代神职人员不是那么的傲慢与自大,如果罗舍那一代的神官们能够早一些正视自己与地方贵族的力量,如果当时的圣殿不那么轻信数个世纪以来对于信徒与信仰的所谓绝对掌控力,或许今天的克鲁兹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而和一些低阶神职人员一样,拉瓦也喜欢在烛之大厅的过道上阅读关于圣殿过去的文献,不过作为狮子圣宫的圣座之首,他毕竟还是享有一些小小的特权——比方说一个专门的位置,一张舒适的椅子,和一副专门的烛台;僧侣们大多熟知大神官阁下的一些小习惯,因此会事先安排好这一切,而这位自从琴之年就开始执掌教权的大人物也颇为享受这种小小的特殊待遇。
这无关乎是否舒适,而是代表着一种权力的象征。
独一无二,至高无上。
拉瓦并不是一个贪慕于权势的人,与那些真正醉生梦死的贵族比起来,他的生活其实更像是一个真正的苦修士,没有太多享受,甚至对于他这个位置的人来说有些过于清贫了,他很少出现在信徒们的视野中,虽然说他在帝都大名鼎鼎,但真正了解他的人不多,在他的为数不多的对手与盟友之中——那位女王陛下或许就算得上是一个。
但拉瓦很注重自己的权威,他认为这是圣殿在过去一个世纪中因为不注重所失去的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今天和往常一样,这位大神官在阅读完最后一段文字之后,放上丝绸书签,合上书本,用手指轻轻一弹,银质烛台上的火焰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他将每一件东西都一丝不苟地放回原位,但并未从自己那张椅子上站起来,而是将手放到红色的僧袍之上,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被称之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的西德尼就从走廊的另一端形同幽灵一般走了过来。
这位女士先看了一眼书架上那些有动过痕迹的书——和往常一样,瓦拉最常看的那几本书仍旧是和那段历史相关的一些记录,她面无表情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却并未多说什么,只以一种背书的语调答道:“赫利克斯大公只是遇刺受了伤,现在住在蔷薇园,至于那些流言,是一个叫做尼科尔的人编造出来的。”
“那是谁?”瓦拉问道。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最近时间以来一直藏身于手风琴巷。”
“现在呢?”
“正在审判所的地牢中——”
“问出些什么了吗?”
“这个人在半个月之前和尤金接过头。”
瓦拉仿佛在思考一个问题,因此目光也集中在银质的烛台上,一动不动。半晌,才开口问道:“是那个科察领的高阶神官尤金?”
西德尼点了点头。
瓦拉蓦地抿紧了嘴唇,雪白的眉毛也皱成一团,西德尼的回答让他感到这是来自于圣殿内部的分裂与背叛,科察领在鲁施塔周边,这个地区的高阶神官的重要性对于炎之圣殿不言而喻:“当初最先响应那位女王陛下号召的也是他,与他一起抵达鲁施塔的还有十一个人,去调查他们。”
“凯撒他已经着手去办了。”
“刺杀赫利克斯公爵的人查清楚了么。”
“似乎是同一批人。”
瓦拉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从中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这已经不仅仅是背叛了,有人在针对圣殿,他敏锐地察觉出这一点。
圣殿在帝国内虎视眈眈的敌人无非来自于三方,梅兹北方桀骜不驯的军事贵族们,安泽鲁塔南方以帕鲁特家族为首的南方贵族,再加上女王陛下,是谁动的手?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陛下和尼德文宰相走得很近。”西德尼这个时候又说道。
瓦拉扬起眉毛:“谁告诉你的?”
“塞西尔公爵。”
“他还说了什么?”
西德尼一言不发,她本来就不是善于言语的性子,不过瓦拉仿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女王陛下她又想干什么?
“还有一件事。”
“嗯?”
“大约在一个月之前,尼德文的女儿去了安兹洛瓦。”西德尼静静地答道。
“尼德文的女儿,”瓦拉思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西德尼说的是小尼德文,他略微恍惚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是那个倔强的小姑娘,我记得她叫什么来着,德尔菲恩,是了,就是这个名字。”瓦拉用指头敲了敲额头,忽然皱起眉头道:“她去了安兹洛瓦,一个月之前,她去那里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