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手中的盛家册子,翻到其中一页,指了指上面的名字,道:“老先生,这个老于头子,是何人?”
“老于头子?”张健眉头紧锁,抚须沉思,嘴里喃喃自语。
青莞等人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张健浑浊的眼睛崩出光亮,他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这个老于头子是两个人。老于头是一个人,子是他的儿子。”
果然被石民威料中了,青莞只觉得眼前发黑,急急追问道:“既然是两个人,为何不登机造册?”
张健白了她一眼,道:“闺中女娃儿懂个什么道道,胡人是次等劣民,为婢为奴尚不可能……更何况是写入户籍。户部从来不予胡人落籍的,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胡人?”青莞不知觉的失声唤道。
盛方与钱福面面要觑,盛家竟然会有胡人,这怎么可能。
独座一旁的石民威却连连摇头低语道:“怪不得……怪不得,竟然是胡人……说得通……这才说得通啊。”
青莞见石民威语无伦次,道:“张老先生,你可还记得此人的姓名?”
张健凝神思忖道:“倘若老夫没有记错,此人姓铁,名占。当时我还玩笑说,我张某在稽勋司任职多年,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有趣的名字。”
青莞又道:“老先生,此人长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倒难说了,和汉人无异,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老先生再仔细想想,可有异于长人的地方?”
张健抚须思了良久,方道:“此人肤色黝黑,身形高大,眼睛有些凹陷,时光太久远,老夫见过的人不计其数,有些模糊了。”
久不出声的石民威突然插话道:“小姐,民威略通画道,可否让老先生再细想想,我将人落笔于画上。”
好主意。青莞差点脱口而出。
钱福不等小姐吩咐,人已走到书桌前,备下笔墨笔砚。
“这……只怕老夫记不得了。”张健推辞。
青莞淡笑,“老先生虽然见过的人无数,但此等长相特殊之人,必给老先生留下深刻印象。倘若老先生能回忆出,我愿再加两千两,作为老先生回家的盘缠。”
不过是回忆一下那人的模样,就净落两千两,张健怦然心动,当下闭目仔细回忆。石民威早已摆好阵势,只等着他开口。
半个时辰后,一个高鼻深目的英俊少年赫然落于纸上,少年的左眉处,有一黑豆大的黑痣。
“我看……”青莞一把捂住唇,把话尽数咽了下去。
旁人不甚明了,盛方与钱福却知之甚清。盛方一个剑步前握住她抖动得厉害的手,掩饰道:“我看与汉人没多大区别。”
“与我想到一处了。”
青莞暗恨自己大意,差点露了馅,忙道:“福伯,送张老先生入京西码头,路上替老先生诊脉,令庆丰堂开足一个月的用药。”
“是,小姐。”
“老先生,恕有事在身,不能远送,您一路顺风。”青莞深深一福。
“今日之事,还请老先生守口如瓶。”
张健用力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哈哈一笑,掩住了眼中所有的精光。
他已过花甲之龄,都快入土之人,还有什么事情是没见过,没听过的。俗话说得好啊,好奇害死猫。
从这些人不远千里找到他,他就知道此次京城一行,事儿怕是小不了。果不其然,这女子问的是当年盛将军府的事。
盛将军府……呵呵,张健苦笑两下,想要活得再久一些,这事儿就得绷住了嘴,带进棺材里去了。
“后悔无期,告辞!”
张健前脚出门,后脚石民威便扔了毛笔走到青莞跟前,正色道:“恭喜小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能寻得此人,就可一举堪破这场惨案背后的那只黑手。”
青莞强压心绪,道:“茫茫人海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师爷可有良策?”
石民威苦笑摇头,“只有一个找字。”盛方见两人脸有愁色,眉睫一动道:“也并非难事。一来他是胡人,胡人多半居住在西北边,长江以南便不用再寻。再者,六年过去,他应该是二十上下。你再看他左眉藏痣,痣若豆大,如此明显的相貌,
但凡有人见过,总会记忆深刻,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
青莞神情一凛,心底生出希望,道:“哥哥说得极对。”
盛方颔首道:“师爷,劳烦你再画上一张,我带到军中,军中离胡人居住之地最近,我若得空,也可细细打探。”
石民威大喜,道:“十八爷心细如发,我这就画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趁机去了院子。站定,青莞低声道:“我曾见过他,是祖父院里打粗的伙计,负责看炉子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