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间,就变了天。
坐势不管的杨标进宫被燕帝亲自扇了一巴掌滚了出来,到了王府才笑出来。
那一位果然心狠手辣,做事不留痕迹,这下全天下都咬定了范启伯死在了太后娘娘的私通中,就是后面再查出什么事翻出什么浪花来,万家也完了。
而宋家这边,太医一连几天都没来宋家,听到是宫里的那位陛下病了,宋小五还真想找杨标过来问问,但这等风声鹤唳的时候,她只能忍着,只能从自家的吾大夫这边着手,再找神医医治宋爹。
这事情真是有利有弊,她料到底都没料到皇帝一病,给她爹看病的大夫都不来了。
郑家的事宋家三个萝卜条做得非常漂亮,都没让人怀疑到他们三兄弟身上来。
就是宋四郎那几个朋友,也只当带他们去见世面的宋四郎傻,没他们有眼色会看人,在酒楼的包厢里不止是大吃了一顿,还听到了惊天秘闻,可请他们吃酒的宋四郎还傻呼呼的,吃醉了人事不醒不说,身上的银子都被他们掏干了。
这种傻子,下次没钱了还得叫出来。
那一日宋四郎是街上碰到他们,被他们叫过来请吃酒的,被他们喂醉后等人走了,躺在地上装醉的他一直没起来,直等到来寻他的三郎把他背了出去也没动弹。
宋三郎怕人看出来,把人背到家里放到地上才用脚踩让他背了一路的四郎,四郎任由他踩了几脚,随后抱着三郎的脚,认真地跟三郎道:“他们是真当我傻。”
而他还因为假装巧遇,为要利用他们还感到抱歉。
“你不傻,谁傻?”三郎搜他身上,见他的银子真没了,毫不犹豫地耻笑亲弟,“眼睛里一直跟糊了沙子似的,你看得清几个人?”
四郎点头,承认了。
而另一边,郑小虎所在的郑家跟丞相郑家原本只是同姓氏之人,但后来郑小虎所在的郑家以三百年前是同一家的说辞与郑丞相家挂上了关系,两家宗族同源,这下郑家出了这等荒谬之事,尤其那位郑家女在外名声还不小,是都城的第一美人,这下各家对她颇有几分爱慕的公子义愤填膺,都道是郑家长孙逼迫妹妹干了那等不耻之事,但民间更多的都是道此女不检点,靠着美貌连亲哥哥都勾引,这郑家女一时被外人都扣上了淫*浪无节的名声来。
这使得郑小虎的母亲急得把他派了出来,打听宋家这边的反应。
这厢郑丞相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是官威也震不住百姓了,不少人往郑家泼粪去了,还言道要替天行道,把那位郑家女关进笼子扔到河里浸死。
这还只是开始,没两天丞相家传出了此女捅死了嫡母,逃出了郑家的事来,还有路人指天划地发誓郑小娘子逃到了明月郡主府。
不到十天,都城乱成了一团乱麻。
杨标给人往主公送信没几天,就收到了宋家那边要给宋四郎办喜事给宋大人冲喜的事来,这等时候了,宋家还有心思办喜事,杨公公啼笑皆非,用了几天安排做了万全准备,还是在这关头去找那一位了。
等再来到宋小娘子的院子,杨公公这次很是百感交集。
谁都不知道,都城的乱相,出自这个花团锦簇,绿意盎然的院子里的闺中女之手。
谁能想到呢?
杨公公喜好半夜敲门,这两天忙着帮家里办喜事的宋小五见到他没有前几次欢迎,但也还算是欢迎的。
家里找的名医不成,还是得宫里的御医来不可,所以这事还得杨公公帮着办。
至于那位皇帝,可不能死,他就是要死,也得死在宋爹醒来后,最好是等到小鬼回来后。
宋小五这头已经开始想皇帝要是死了,小鬼要是准备上位她要帮的忙了。不过其中有一点很是可惜,小鬼要是上位,她是不嫁的,到时候怎么处理宋家与他之间的事来怕是比现在还棘手,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她归隐或者死掉就是。
到时候宋家应该也稳了,她走也轻松。
遂杨公公一坐定,她就跟杨公公道:“你们周家那位当家还行罢?”
杨公公看着她有条不紊地煮着茶,觉得自己来见她一次,头就要比前次更疼一点,“还行。”
“死不了?”
“绝死不了。”
“呀?”宋小五还挺惊讶,“太可惜了。”
杨标眯眼看她,半晌没有说话。
宋小五便只能把心中之前所想的惊涛骇浪埋了下去,当作从没有发生过,她敢作也敢想,但不能想了,她也能若无其事地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
嗯,她这个叫拿得起放得下,要是要脸的那些,早被自己臊死了。
杨标看她神色琢磨了半晌,再开口话间带出了警告来:“那一位再如何也是帝王,这次成事太侥幸,没有人敢想有人敢动他们,这才没回过神来,不是我们能耐。”
那些人安逸久了,哪怕圣上收他们的权也得一步步来,他们绝想不到会有人比皇帝胆子更大,手段更狠戾,一把快刀斩了他们那一团庞大的乱麻,这时候他们都还在憎恨万家,拿坏事的万家出气,都没有人想到,是有人下了黑手。
但圣上已经想到了,而且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尽管这怀疑来得毫无根据,但周家人的直觉惯来可怕,先帝如此,他的小主公如此,这位圣上稍逊点,但他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那就表示他就是周家人。
一件两件事是磨不死他的。
“嗯,”宋小五看了杨标一眼,“知道了。”
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动的,再万恶不赦的人为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杨公公这种和小鬼那种,就更如是了。
他们是承那位先帝的恩活着的,让他们动先帝的儿子,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是她轻狂了。
杨标冷眼看了她好一阵子,见她平静如常,这才开口道:“有人去请主公了,他大概月底就能回。”
“月底啊,”那就是还有四个来月,宋小五想着,给杨公公递了一杯倒出来的茶,“那万家还是彻底端掉的好。”
“这事早晚会被宫里的人知道的。”杨标说出这句话来,眉目间也难掩焦虑。
事情他是做了,但后患也无穷。
“你是怕他们叔侄俩反目成仇?”
“难不成您不怕?”
“我不怕,他的命由我而言,比他跟谁反目成仇来得重要。”
“是这么算的吗?您不知道我们家那一位小王爷吗?对他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您不知道吗?”
“那是他以为,干我何事?”宋小五冷冷地道,“对我而言,我只注重我认为于我重要的事情。”
“你!”杨公公大拍了一掌。
宋小五皱眉,看了门一边,听了一会没听到门响,转头看向杨公公,冷酷黑眸格外犀利:“是,情比命重要,那杨公公你既然如此认为,何不如就让他死在十八岁!”
她说着笑了起来:“他要是死了,我弄死你们,到时候你看你们认为是情重要,还是命重要。”
说着她哼笑了两声,想起了史书当中的周家王朝:“得了,我也不说大话了,他死了,这周家差不多也要结束了,用不着我这个妖怪多事。”
杨标默然,许久后,他哑声道:“您别太嚣张了,这世上总有比您更厉害的人。”
“我知道,”宋小五把面前凉了的茶水送进了口水,苦涩弥漫了她的舌尖,她跟杨公公道:“别说有比我更厉害的了,就是比不上我的也能弄死我,范启伯的今天,有可能就是我的明天,不会有人比我更明白,所以,杨公公……”
她深深地看着杨标:“别给我机会让我出去,也跟你的小主公说明白了,他要娶的,是一条会杀人的母老虎。”
杨标又是沉默不语,末了他摇头道:“他不会后悔,但老奴我后悔了。”
他怕他家那位对她神痴魂迷的小主公架不住她。
“还有时间,慢慢后悔,这个还可以后悔得来。”宋小五笑说了一句,又敛了笑叹了口气,道:“你们要是想扶那一位皇帝陛下,他要是不跟你们一条心是没用的。”
“您的意思是?”
“让他跟你们一条心罢,把万家端了,最后由小鬼出手保他嫂子。”宋小五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早晚有一天我要是被你们同化了,大概也得跟着你们一块儿完蛋。”
“万家的事,深查下去,”宋小五接着淡淡道:“想来你也明白,万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国舅爷了,现在还想着借万太后插手朝政,替三公而上,要跟符家争一长短,那他们想的就不会那么简单了,也许……”
她看着杨标眨了下眼,“你们家当家的现在死了,对万家来说才是最好的局势,您说呢?毕竟皇长子可是出自万家的肚子。”
上辈子燕帝暴毙,皇长子上位,宋小五可不敢说这皇帝死得没有蹊跷——如果能借此事把万家从他身上彻底斩断切除了,那皇帝也只有他那个只想去封地的傻王叔可选择靠一靠了。
杨标听她说完,整个人呆了一阵,随后他慌手慌脚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地往外跑去了。
宋小五把他吓唬走了,倒茶喝的时候手一凝……
妙手回春的太医呢?宋爹还躺在床上呢!
这是男人果然比爹还要重要吗?
宋小五可见宋爹要是醒过来知道真相后,再度会被女儿气昏过去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