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蹲下屁股,老实地洗起菜来。
他们平时也没那么听话,但自从知道宋小五要跟着他们爹娘走了,他们每个人都在家里偷偷哭过鼻子,连自信天老大他老二的屠老大都抹了一把狗泪,觉得宋小五要跟她爹娘走这事太不应该,都说好了他今年不随便打人,明年过年她还是会给他多发一把糖豆子的。
屠老大今天是鼓足勇气来跟宋小五算帐的,但到了宋家,莫叔洗菜的水都是他先老人一步把水打上来,勤快得他亲爹亲娘见了都怕认错人。
宋小五漱好口洗好脸回来,把人叫了起来,一个叫去厨房提开水,一个去拿碗,一个去搬桌子,两个去拿椅子,来的五个小子被她指挥得团团转,水井边一下就没人了,莫叔洗着菜,露着掉了门牙的嘴对着小娘子咧嘴笑。
还是小娘子有办法,把这群一把菜能洗成两根菜的浑小子支走了。
虽说菜是他们几家送来的,但也不是这个洗法啊。
等桌椅开水碗齐全,宋小五的鸡蛋篮子和白糖罐也拿过来了,她打算给他们冲糖水鸡蛋喝。
往日这群小子压根就没这待遇,但谁叫他们来日无多,下次见面可能得是阎王殿里相逢了。
她那个爹是不可能再回到葫芦县的,她随这家飘流,也不可能有飘回葫芦县的一天。
“给我们吃啊?”宋小五放白糖打鸡蛋,还没冲,就有小子咽着口水小声地问了起来。
他只问了一句,就被王阿蛋狠狠地打了下头。
宋小五一路没说话,等把鸡蛋汤冲好才开口:“喝吧。”
她一说,还是最小的那个叫王阿宝的小子最先拿过碗,甜滋滋地喝了起来。
他比宋小五还要小半岁,是村里最听宋小五话的那一个,就希望他听话点宋小五能多喜欢他一点,给他点吃的。
他家里穷,没吃过什么好的,这闻着香味顾不上太多,不等人就先喝了一口,王阿蛋见了恼火,抽了下他的头嚷嚷道:“你傻啊王阿宝,你这一喝了就跟她没关系了你知道不?她一碗鸡蛋打发了我们,以后都不管我们了,你傻不傻,你说你傻不傻……”
王阿蛋连打了王阿宝这个堂弟好几下,王阿宝都被他打懵了,他发着懵往宋小五望去,眼睛里泛起了泪。
宋小五被他看得不敢看他,皱眉朝王阿蛋看去,“喝吧,再吼门边儿去。”
“走就走,怕你不成?”王阿蛋冲着桌子喊了一句:“我还稀罕一碗蛋了?”
说着他冲了出去,冲出门没多远他蹲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就是难受得很,眼泪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这厢屋内,宋张氏听到声音,担心地走了出来,宋小五看了母亲一眼,收了回眼,朝闷闷坐着不说话的那几个道:“喝完了就回家去。”
“你……”屠老大张口间鼻子红了,“你走了,什么时候回来?你要是有个时间,我们就不怪你了,等你过年回来了也一样,到时候我们还跟你一块玩,我带着他们听你的,成不?”
小孩儿的逻辑就是这样,说有理没道理,说怪也怪得很,就好像有个安慰,他们什么都能接受。
但宋小五是不可能回来的,她不想骗他们,与其让他们以后失望,她想当着他们的面让他们先失望。
她看着他们,道:“不,我不会回来了,离开后,不会再有回来的一天。”
她定定地看着他们,“你们想要再看到我,只能来我在的地方。”
去梧树县,去州城,她爹爬到哪步走到哪步去往的地方,那就是他们能找到她的地方……
这辈子她要随波逐流地过,活到哪天算哪天。
不过老天就是见不得她好过,她不怼天怼地了,她这辈子的爹就成了那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狂生,宋小五已在心里真挚地为她这辈子打算“生命不止,奋斗不休”的亲爹点了一根香。
宋小五拿筷子打着鸡蛋,嘴里让烧火的莫叔起身,把加了水的麦子粉搅快一点。
这麦子粉是买的北方运过来的麦子,自己拿推磨磨的。现成的面粉是没有的,不要小看古代农耕社会的闭塞,北方的产物走到快临海的南方地界,不经九九八十一难,也得花九九八十一天。这要是光运这个卖钱,挣的那点铜钱还不够路上消耗的,这占量又占地方的东西能捎带着来到南方只能走官船,还得城里的粮铺才有得卖,能在州城买到这个还带到葫芦县来,宋小五已经觉得够荣幸了。
不过最给她面子的是她爹,不过她一句“想吃”,这位爷就给她买了一袋,把她那几个萝卜哥哥心疼得哟,当场直抽气。
没见过钱的小孩儿,就是经不住吓,一麻袋五两多银子的麦子能让他们心肝疼上好几天,做梦喊的都是我们家的银子。
这麦子是上次去州城本家祭祖带回来的,他们回来好几天了,一回来萝卜们就去上堂了,许是在学堂被先生虐惨了,先生给予的痛苦后来居上占据了他们的身心,这两天他们忘了这袋银子,没有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