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吏正是他远房堂兄,名叫魏沛,魏幸上任时,带着魏沛到游家拜会过游若珩的,逢年过节也都是魏沛过来送礼问安,算不上知己但也是熟悉的。
魏沛有秀才的功名,但吏算不得官,班氏一来年长,二来是正经诰命,进门后魏沛自要行礼,班氏忙客气道:“魏吏不必多礼……闻说你欲求见拙夫,可是有公事?”
“正是!”魏沛接了这么个烫手的差事也头疼的很,游家在秣陵偌大名声,家里子弟如何,衙门上上下下哪里会不清楚?
更何况游炬这个游家次孙,和长孙游烁一样走不通科举之途,只能早早接手家业,也是经常在外斡旋指挥的人,是什么性情魏幸和魏沛还不清楚吗?那些个无赖明摆着就是污告,原本遇见这种事情,魏幸直接叫衙役一顿扳子打了出去——偏偏这些无赖背后有人,秣陵太守孟远浩暗示下来,虽然游家背景比孟远浩深,但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魏幸抵不过顶头上司也只能公事公办了,这才遣了魏沛亲自过来,透些口风与游家,免得自己平白结怨。
魏沛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班氏却惊奇道:“却不知道是什么公事?”
“是为了府上孙郎。”魏沛想了想,索性直言,“今日有人击鼓状告老夫人的次孙……”
“炬郎?”班氏一怔,“却不知道是何罪名?”
魏沛有些尴尬道:“这个……据状纸所言,乃是告炬郎君强买强卖!”
卓昭节面有讶色,班氏笑出了声来:“却不知道是何人呈状?怎的如此荒谬?”
“不敢瞒老夫人。”魏沛看了眼左右,见班氏没有叫人退下去的意思,便直接道,“魏令也觉得甚是荒谬,只是……原告言辞凿凿又有人证,这……魏令也只能使学生登门,来与老夫人说明一下。”
既然是说明一下,那么招呼过了,游炬还是要带走的。
班氏听出他的意思,淡淡的笑了:“却是不巧,昨日庄上有些事情,炬郎去处置了……敢问魏吏,那原告污我孙儿强买强卖了他什么?”
“是一只战国铜鼎。”魏沛当然不会不说,“说是炬郎君在七天前于市中……”
“等一下!”卓昭节原本一直静静听着,此刻忍不住道,“魏吏,七天前什么时候?”
魏沛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班氏跟前紧挨着一个穿戴绮丽明媚照人的小娘,猜测是游家晚辈,因此一直不敢直视,如今听卓昭节开口,而班氏没有接话的意思,这才飞快的看了她一眼,恭声道:“好告小娘子,是七天前的晌午前后。”
卓昭节看了眼班氏:“请问魏吏,那原告可说表哥在什么地方买了什么战国铜鼎?”
“是在城西一条巷子附近,那原告说炬郎君当时……”魏沛还要说的详细点,卓昭节已经拍手笑道:“多谢魏吏!只是这原告实在好笑,污蔑人也不打听打听……七天前,游二表哥、游三表姐并游六表弟还有我恰好一同去了城南青草湖游览,卯中出门,辰初登船,未末上岸申中到家……这中间船家并我托游二表哥请的百戏班子皆可佐证!原告说的辰光二表哥和咱们都在船上看百戏呢!众目睽睽多少双眼睛可以佐证?”
魏沛一听,如释重负,向卓昭节仔细确认了当日出入的时辰,又问了船家姓氏容貌并百戏班子来历,便自去应付那原告了。
等他告辞,班氏皱眉问卓昭节:“你们那日出游可与谁起过冲突?”
“……不曾呀!”卓昭节因为瞒下了猎隼的事情,再提游湖那日总归有点心虚,顿了一下才道,“那日也没遇见什么人,其他船都离得远远的。”
班氏也觉得不太可能与游湖有关,不然怎么就冲着游炬呢?当天出去游湖的四个晚辈里脾气最好的就是他了,纵然和人发生冲突被记恨的也不该是他,就没留意卓昭节的停顿,寻思起来:“那炬郎怎么会被人污告?”
卓昭节飞快的盘算了一下,心想宁摇碧贵为雍城侯世子,那日不但救了自己,而且没说几句话就主动告辞而去……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这边道谢反而得罪他吧?
既然不是宁摇碧,那就的确没遇见什么人了……
何况游湖的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就问班氏:“可是二表哥这些日子在外头遇见了不好的人?”
“玳瑁去叫炬郎来。”班氏点了点头,吩咐道——游炬自然不是巧合得偏就不在,不过是班氏不想老实的孙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拘到公堂上去,故意推脱罢了,既然卓昭节当场就给出了证据……就这么把魏沛打发走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