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咱们恰好撞见,觉得逗你很有意思……到明月湖去的船上,嗯,就是,欺负你……不,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挺好玩的……那会我就记住你了,想着若是常能够见着你,在江南多留几天也没什么,正好今年黄河封冻得早……只是,那会我还没想到要特别去找你。”
顿了顿,他又不确定的道,“上回你从陈珞珈手里逃生后,在屈家庄那几日,咱们说说笑笑不是很好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上个月那吕氏寿辰,我见到你与那白子谦说笑,又看到任慎之从你在的阁子里出来,就很不痛快,我不喜欢他们同你说话、逗你开心!我甚至不喜欢他们靠近你。后来你去探望谢娘子,我其实本来想到游府来寻你的,看到你马车往城北去,才远远跟着,你探完谢娘子我跟了上去,想和你说话,结果你说……我与旁的小郎君并没有什么两样,我很不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所以……写信问了时五,他说……咱们是两情相悦,我这才醒悟过来!”
说到此处,宁摇碧道,“既然两情相悦,咱们两家门第也相若,纵然你祖父与我父亲有些不和睦,但有我祖母在,请得宫中赐婚,这些也不算什么,你不必担心。”
“………………”一息、两息、三息……卓昭节紧紧盯着他,预料中宁摇碧忽然敛起深情之态哈哈一笑道“怎么样又被本世子骗了吧”的场景没有出现,少年世子安安静静的望着她,在橘红纱罩透出的绯红灯光里,他面容恬静如梦,却又带着磐石般的坚毅。
卓昭节用力掐着被子,心里问自己:“我要怎么回答他?”
僵持良久,宁摇碧笑了,卓昭节心头一松,只道预料中他自己公布真相的时刻就要到来,然而宁摇碧却伸手替她掠了掠落到腮边的一缕碎发,微笑道:“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来办罢,你好好的等待就成了……嗯,天晚啦,我不打扰你了,你先睡,下回我再来看你。”
卓昭节茫然道:“哦。”
宁摇碧的指尖掠过她面颊,她能够感觉到上面的薄茧,只一瞬,宁摇碧站起身来,这玉堂金马的尊贵世子,即使只穿着玄色小厮服饰,仍旧气宇轩昂,道:“你早些睡,纵然要看书,也多点上几盏灯,免得伤了眼睛。”
之前送过饭菜的侍卫悄无声息的接了他离开,重新合上窗户——环顾内室,方才的一幕像是梦境。
卓昭节苦恼的思索了片刻,将灯吹灭,拉起被子把头一蒙:“唉唉,反正他已经走了,下回?下回再说罢?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距离游府不到两条街的独立小院里,苏史那以金钳挑了挑火盆里的炭,喃喃道:“这江南湿冷,单靠火盆,晚上小主人恐怕睡得不安稳。”
话音刚落,门外伊丝丽脆声招呼道:“小主人!”
“嗯,回来了?”苏史那放下金钳,起身过去开了门,不出意料的看到宁摇碧脸色略带阴沉的走了进来,对试图跟进来伺候的伊丝丽冷声道:“出去!”
伊丝丽乖巧的退了出去。
苏史那见宁摇碧进来后,往窗边的软榻上一躺,闭目不语,忙从附近的桌上倒了一盏温热的沉香饮放到他手边,半晌后,宁摇碧才睁开眼睛,手碰到沉香饮,拿起来随口喝了,脸色渐渐平静,眼中阴霾却依旧,简短道:“本世子似乎被时五骗了。”
小主人你终于醒悟过来了!
苏史那欣慰万分——宁摇碧年少,又一向受纪阳长公主几乎毫无原则的宠爱,养就了做事随心所欲、坐言起行的性情,但他决非旁人可以轻易左右之辈,这也是苏史那即使知道他这回去找卓昭节,定然碰一鼻子灰也不阻拦的缘故,毕竟一来宁摇碧有长公主为后盾,本来就很顺风顺水了,若不叫他经受些小挫折,对他心性反而不好;二来宁摇碧的聪慧也的确对得起纪阳长公主对他的偏爱,时五的信可以让他一时冲动,却不可能让他一直沉浸其中。
因此苏史那直接忽略了宁摇碧眼中的阴霾,恭敬道:“小主人如今打算怎么办?”
宁摇碧淡淡的道:“时五的帐,只能等到回了长安再和他算,至于昭节这边……”
听他还是直呼卓昭节的名字,苏史那一皱眉,果然宁摇碧平静的道:“虽然时五用心险恶,故意误导,但昭节她见到本世子半夜从她榻下出来,硬是忍住尖叫,可见对本世子还是很信任的,并且,她起初没把本世子说的提亲之事当真,后来渐渐觉得是真的之后,也没有立刻拒绝,不管她是为了本世子的颜面,还是将信将疑……至少说明她对本世子并非全然无情。”
“既然如此,时五的判断其实还是对了一部分的,只不过他用心险恶,故意夸大……”宁摇碧摩挲着腰上系的一块玉佩,若有所思的道,“昭节并没有坚定的、必须拒绝本世子的意志,如今才是腊月,黄河解冻须得开春之后,还有几个月光景,她未必不会喜欢上本世子。”
苏史那见他已经冷静下来,也正色的问:“小主人一定要娶这卓小娘?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