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和奴才之间的情分,可不是这么个讲究法儿!”谢妈妈狠狠唾了一口,“我打头一回见她,就觉得她怪腔怪调的!我就没说错!老不修的东西,好好的清福不享,无意争权是不假,一心争宠也是真真儿的!”
王嬷嬷?
争宠?
绕是市井里磨砺出来的常一等人,听了谢妈妈这新鲜骂法儿,也不禁咋舌称奇。
常青抱手于胸,说了回机灵话儿,“不愿做他人妇,不愿冠他人姓?王环儿要是不想再死一次,又不想自梳或出家做姑子,那就只有做妾一条路,能成全她这’不愿’了!”
常福和常缘对视一眼,二人到底在内宅混迹多年,一人一句忿然道,“亲事毁了,名声毁了。又放出一辈子守着王嬷嬷、不离竹院的话来——不离竹院就是不离乾王府,做了这王府男主子的妾,可不正好成全她的孝心忠心?做干女儿的成了王府妾室,做干娘的是男主子的奶娘,这是想占去王府内宅半壁天?”
还真是实打实的要争宠。
谢妈妈鼻孔喷火,头顶冒青烟,呸一声放屁,“做她奶奶的春秋大梦!”
“把小包裹给阿姐送去。”李英歌将包好的小枕头塞给常青,淡淡然吩咐完,拉着怒喷口水的谢妈妈坐下,又淡淡然笑问,“妈妈别气,你自己想想,竹院事发后,寡虞哥哥是什么反应?”
谢妈妈头顶不冒青烟了,搓着拍疼的巴掌道,“昨晚得了信儿没去竹院,今儿一早陪你用过早膳后,就径直去了外院。”
王环儿死活好坏,萧寒潜的态度很明显。
谢妈妈恍然一挑眉,意有所指道,“英哥儿,你想怎么办?”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竹院的事是恶心,也是机会。
李英歌却没想怎么办。
情分最经不起消磨。
她很珍惜和萧寒潜的情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未到万全之时前,单凭自己对王嬷嬷的恶感,而主动挑事怼死王嬷嬷。
现在王嬷嬷自己作,上赶着要算计情分,消磨情分,她不觉得恶心,她只觉得开心。
助人为乐,反之亦然。
她不仅不想把王嬷嬷怎么办,还要帮王嬷嬷一把,“妈妈别气忘了,竹院一向水泼不进,这回倒先就从内里传出风言风语,传出的话哪样不是有鼻子有眼、巨细靡遗?她们想传,我们就帮她们传。”
谢妈妈心眼跟着眼珠一块转,击掌起身,“好!她们要造势,我们就帮她们煽风点火。势头大了,自有人收拾打压!”
说着老眼一瞥,擅于此道的常五、常六立即挺身出列,心领神会一点头,带着小伙伴们,簇拥着谢妈妈,一边嘀咕一边领命而去。
松院的动静隐在暗里。
竹院却是明里暗里都一片冷寂。
王嬷嬷的心腹婆子嘴角噏合,半晌才挤出声音,“王爷呢?环儿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只说嬷嬷又病倒了,王爷难道连句话也没有?”
被派去二门探消息的小丫鬟又茫然又怯懦,“守二门的妈妈只认对牌。奴婢没能见着汪公公或全公公。只打听到,王爷一早出了松院就去了外书房,召了容先生看额角的伤。”
萧寒潜隔一阵子,就要挨启阳帝一顿砸,府里的大夫闭着眼睛也能看伤,哪里用得上容怀出手。
怕是为王环儿的事,亲自出面安抚容怀吧!
心腹婆子五味杂陈,挥退小丫鬟,搓着脚步进了上房。
王嬷嬷本已大好的面色一夜灰败,正靠在炕头小口小口喝着汤药,王环儿斜签着身子坐在炕沿,一勺一勺的喂着王嬷嬷,听见动静偏过苍白的俏脸,声音有些嘶哑,“见着王爷了吗?”
她穿着交领夏裳,脖颈根部一圈半紫半青的勒痕,不遮不掩,十分刺眼。
心腹婆子忙垂眸,颓丧摇头,到底没忍住,压低声音呜咽道,“嬷嬷、环儿姑娘,再有什么顶天大的事儿,也不值当拿自己的身子和名声作贱啊!您、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她之前不明真相,但遗书什么鬼的是她事后奉命放出的话风,前前后后一联系一咂摸,别人能想得到的,她也拼凑出了差不多的真相。
她即心痛又惶惑,更多的是惋惜,可惜了容怀这样好的佳婿人选!
王嬷嬷静静开口,声音弱却厉,“什么作贱?什么何必?你是急糊涂了不成,瞎说些什么?”
心腹婆子头垂得更低,抬起袖子用力抹了下眼角。
王嬷嬷叹气,示意王环儿扶着心腹婆子坐下,伸手按住心腹婆子的手拍了拍,“环儿这孩子的心思,你当看明白了。她暗自生了必死的决心,闹出这样的事,你难过,我若是早能察觉,难道愿意眼睁睁看她做出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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