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自然会投降。
凤陵溪也察觉到那些人的意图,于是抢在他面前,一脚踢开前面的人,他知道身后有人砍了过来,却不管不问,径自朝栖梧那边跃去。身后留了空隙,马上被砍了三刀。
凤陵溪一把将栖梧拉起来锁在怀里,带着她一路后退,直到退到一面崖壁。
“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乌达狠狠的开口。
栖梧缩在凤陵溪的怀里,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栖梧吓得魂飞魄散,胡乱的在他身上摸着:“溪溪,你受伤了是不是。”栖梧抖得跟筛糠似的,声音也颤抖得几乎要听不出她说的是什么。
被碰到伤口,凤陵溪闷哼一声。栖梧吓得慌忙住手,带着哭腔说道:“溪溪,不打了不打了,我们投降,不打了,溪溪,我们不打了……”栖梧就这么不断的念着,腹部越来越痛,她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阿鸾,我没事,你放心,哥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凤陵溪出言安慰道。
“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栖梧说着,想要伸手去替他把脉,但却被他避开,“不要怕,皇上他们想来很快就到了,哥哥定会护你安全。你不是说过祸害遗千年吗,哥哥怎么会这么容易倒下。”
凤陵溪说着,栖梧却是死死的拽着他衣角,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想得美,今天一个也别想走!”乌达转头小声说道:“速战速决,若是援兵来了就遭了!”说罢,所有人均是朝着他们袭去。
凤陵溪一把拉过栖梧将她藏在身后,在前面替栖梧挡着那些刀枪剑雨。
栖梧眼前一片漆黑,但所有的声音却被无限放大,刀剑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刀割破衣服的声音,剑刺入皮肉又拔出来时的声音,全部被无限放大。她想出手帮他,可是她连看都看不见……
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怎样……
栖梧几乎将嘴唇咬烂,舌尖触到铁锈的味道,却依然无法平复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而腹部的绞痛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人拿着钻子在钻她的腹部,她整个人疼的几乎要站不稳。
“呲”一声,长剑刺入皮肉的声音响起,最后一个人倒下,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大雨滂沱,冲刷着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只剩下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溪溪”栖梧强忍着痛意伸手颤抖的双手四处摸索着,在摸到那人的手时这才略微放下心来,“溪溪,你有”栖梧话还没说完,凤陵溪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栖梧心尖一颤,慌忙将他扶住。
怎奈自己左腿腿骨被踢断了,根本站不住,两人倒在地上,凤陵溪压在她手臂上。
此时栖梧也顾不得许多,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颤抖着手去摸他的手腕。
由于抖得太厉害,摸了半天都摸不到他的脉。
于是又转过方向去摸他的脸,将手放在他鼻翼下,竟只能感受到极其微弱的呼吸……
“溪”栖梧试了好几次,发现几乎快不能发出声音,眼泪合着雨水往下流,狼狈不堪。“不要,不要,不可以,不要,不要……”栖梧反复的念着这自己个字,却发现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阿……鸾”凤陵溪幽幽的睁开眼,气若游丝,声音也小得几乎听不见。
“溪溪”栖梧突然激动起来,想去碰他,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不要哭,阿鸾,很坚强的。”
“不要,阿鸾不坚强,我只要你。”
“对……不起……哥哥……没办法……教……侄儿……练……武……”凤陵溪艰难的抬手,摸了摸栖梧的脸颊,雨水蒙住了她脸,那原本狡黠却灵气逼人双眸此时一片空洞,没有丝毫的焦点。
“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溪溪不要!你答应过我祸害遗千年的!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栖梧已经泣不成声。
“阿鸾……好好……的……活下……”凤陵溪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中,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
“哥……你不要吓我……哥……我害怕……”栖梧抱着凤陵溪哭的撕心裂肺。
老天爷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受到栖梧巨大的悲伤,雨越下越大,似乎想要冲刷掉这些触目惊心的血迹。
又似乎,是想掩盖住着浓重的悲伤。
但,欲盖弥彰。
“妹妹,你放心,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哥哥就帮你揍他!”六岁的凤陵溪嘴角挂着淤青,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小栖梧膝盖上的伤,脸上全是心痛。
“妹妹,妹妹,你看这是什么?松子糖!要不要?要就喊一声哥哥。”八岁的凤陵溪扬了扬手中的松子糖冲着栖梧笑的一脸谄媚。
“娘,您总是偏心妹妹!”九岁的凤陵溪佯装生气噘着嘴扭过头不再说话,栖梧见状跑到他面前伸出小手:“喏,溪溪,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糖糕。”凤陵溪顿时眉开眼笑,“啪嗒”一声在栖梧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糊了她一脸的口水。栖梧虽然格外嫌弃,但却还是隐忍没有发怒。
“阿鸾,今日好歹是哥哥的成人礼,竟然连礼物都没有,哥哥好生伤心啊!要不这样吧,叫一年的哥哥,不准叫溪溪,就免了你的寿礼如何?”十五岁的凤陵溪做捧心状,一脸忐忑的盯着栖梧。后者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甜甜的喊了声“哥哥”,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扔给他,“一年就免了,这是礼物,本小姐亲手做的,不用太感动。”自此,那枚木雕的环佩他一直带在身上。
“阿鸾,过了今晚你就成年了。然后你就会嫁人,等你有了相公就不会再要哥哥保护了。想到这里我怎么就这么难过呢?”二十岁的凤陵溪坐在房顶上,猛的灌了一口酒,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妹妹,你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哥哥都站在你这边,即便你不想嫁了,哥哥也立马带你走。如果龙玄澈那个臭小子敢对你不好就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揍他!”二十一岁的凤陵溪背着一身凤冠霞帔的栖梧上花轿,说这话时,她清楚的看见两滴眼泪砸在大红的地毯上,瞬间消失不见。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只是即便陌上花再开,也再也见不到那个风流少年,衣冠博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冲她笑得如同孩童般天真……
从今以后无论再过几个春夏秋冬,也再也不会有一个白衣少年款款而来,轻袍缓袖,摸着她的头再喊一声“阿鸾”……
如果说趟过万水千山,时间的尽头尽是悲伤,那么悲伤的尽头,又该是什么呢?
如果一切的一切已经足够悲伤,那么比悲伤更悲伤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