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点委屈,他瞪着宁泽想说他没想到会弄成这种局面,可是宁泽看向他的眼神只有无情的恨意还带着些藐视,就是没有一点期望,仿似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话到嘴边就成了“就凭你,想让爷偿命?你也掂掂自己的斤两。”
徐呈说完这话扭头便走,还能怎么样呢,宁泽闭上眼睛,这是一个只有权贵没有律法的朝代。她有些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让她重新走一遭了。前世秦夫人要害她,她默默的接受了,人命可贵,老天爷这是在惩罚她,要告诉她只要活着总还有希望。
荣信蹲下查看了下尸体,肉都烧焦了,味道极其难闻。
他查看了一遍,道:“她手里攥着东西。”
“掰开看看”李暄吩咐。
荣信依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东西拽了出来,老人都讲死人劲大,果不其然。
掰开的手掌倒还有些肉色,荣信抽出来的东西也只染上了一点黑灰。
是一条烧掉了一角的手帕,上面绣着黄色的小花。
宁泽突然动作,甩开抓着她的李暄 ,一把抓过手帕,摁在胸口,朝着大门走去,依旧没敢看尸体一眼。
“孽障,你要到哪里去?拦住她。”
是宁正平发现了她。晨曦中的破壁残桓里,宁正平穿着靛蓝的常服,气的胡子不住抖动。
宁泽还要走,护院一个个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容信得李暄示意,和护院们拔剑相向。
宁正平道:“李世子请自重,这是宁某的家事不劳世子费心。世子莫要仗势欺人。”
李暄抓着配剑,没回答,也没进一步动作。
宁泽冷笑了下,李暄这人心里太多盘算,绝不会为了她大动干戈。但是她必须要走出宁府,她要活着。
宁泽跪在宁正平面前,言道:“是女儿不孝,做出这种事来,败坏门风,理应受到惩处。还望父亲看在先母的面上,饶女儿不死,女儿愿出家为尼,永生侍奉佛祖。”
她刚说完这话,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柳叶的母亲。
昨天刘氏住的院子按照刘氏的吩咐,宁正平一出门就落了锁,柳姑姑心惊胆战了一整夜,一进来就看到宁泽被挡在园内,好在人没什么事,她就松了口气。
却见木荷在一旁抽泣,她扫了一圈没看到柳叶,忙问木荷:“柳叶呢?”
木荷一把抱住了她,哭的更厉害了,人却呜呜咽咽话也说不完整。
柳姑姑瞬间如坠冰窖,又颤巍巍的追问:“柳叶呢?”
木荷哽咽着指了指地上的焦尸……
宁泽头磕在地上,听着刘姑姑的哭声,泪顺着眼角一滴滴滴进满园的灰尘中。
“女儿纵有错,还望父亲看在十几年的父女情分上饶女儿一命。”
宁正平官运一直不顺,昔年求娶魏兰时就被岳丈瞧不上,无奈魏兰心仪他,老岳丈气的差点同魏兰断了父女关系,之后他被调至青州托魏兰写过几封信给魏家,希望能调回京城,但都没什么消息。
十几年来,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前几年宁正清被赐封为国公,他以为时机到了,到底没成事。
近来族里又有后起之秀,他本就远离京城,族里渐渐没了他说话的地方,宁泽这件事不妥善处理了,少不得又得私下短了他的东西。
他要养一大家子,靠着微薄的官俸哪能让一家人过得好,稍一不慎,丢了官职,全家如何生存?
他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到底不忍心,扶起宁泽:“泽儿,不是为父狠心,你不明白为父的苦处。你做出这种事来可有替为父想过,可有为你下面的弟弟妹妹想过?他们为了你做的事可要忍受多少流言蜚语。你出家也好,寺里虽然清苦,到底清净。”
这是同意了宁泽所求。
远香楼前,魏时枟回过头,问:“仪清表姐的身体真的好不了了吗?”
从成国公府回来的这一路,她都不言不语,对面的“韩仪清”不慌张也不强辩,只静静坐着似乎在等她想明白。
她心里想了许多,最终觉得最重要的莫过于韩仪清,表姐韩仪清若不是病入膏肓,他们万万不会兵行险招,让宁家表妹代替她。
韩仪清才刚及笄没多久,只比她大了一岁真的就好不了了吗?
魏时枟看着宁泽,明知道那个答案,却还是希望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复。
宁泽六岁的时候曾在京城住过半年,这半年中多是魏时枟和韩仪清照看她,那个时候的魏时枟已经十分聪明伶俐,比还在哭闹傻笑的宁泽不知高明出来多少。
她又和韩仪清一起长大,她能猜出来,宁泽不以为奇。
宁泽给她见礼,叫了声“时枟表姐”,才又道:“仪清表姐近日已不太爱下楼走动,精神也越发不好了。”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魏时枟有些难受,相比宁泽这个表妹,她和韩仪清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亲姐妹一般,她以为两个人会一起长大,先后嫁人,一起商量着怎么教导儿女,会一直做一对闺中密友,直到先后老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阎王催命一刻等不得,哪管你是稚龄幼儿还是耄耋老人。
好一会魏时枟才道:“泽表妹,我们聊聊吧。”
宁泽便让一直跟着的采苹先上楼,她跟着韩仪清坐到抄手游廊两侧的长凳上。每个人见了她第一件事都是询问她私奔这件事,魏时枟也先问了这个,末了却评价说:“你怎么和宋楚文一样没眼光,果然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都不着调!”
宁泽应是,她每次被人问及这个都只是说私逃被弃,未曾提及徐呈为什么这样做,一则解释起来太麻烦,二则不论背后原因是什么,对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
她那时委实年幼,混账程度不亚于徐呈,徐呈存心毁她名声,她又何曾在意过自己身后的人?她是读了很多“混账”的书,认为现今对女子的礼教约束都是狗屁,但是活在教条下的不是只有她,她可以逃,和她相关的其余人呢?
所以魏时枟评价的很正确,她确实不着调!
韩仪清怕她至今还对徐呈念念不忘,又劝她:“你这份心思还是放放吧,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可以把她捧上天去,但若是他不喜欢那便是蝼蚁,这样的人可千万别去碰,小心粉身碎骨。”
宁泽连连点头,表示不能再同意,小鸡啄米似的一磕一磕,魏时枟看她这样子伤心消去几分,笑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调皮……”
两人略回忆了一番往日趣事,宁泽才问道:“表姐是如何知道我不是仪清表姐的?”
魏时枟道:“我叫你来,便是想同你说此事。当年姑父从福州调任回京,仪清表姐在徐州时生了病,后来重新启程时遇到了山匪,是沈大人救了她又一路护送她回京。这么些年来,沈大人权势日重,做事也日渐……”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沈霑的手段,沈霑身为吏部尚书对四品以下官员有直接任免权,他却利用职务的便利公然卖爵鬻官,这还只是其一;如今听说又要入主文渊阁,如果成功了,那宝座上那位也就是个空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