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脚下,两个人正坐在河边静默无言。
清阳河从烟州城中流出,在城外的柳树堤畔开阔,在这山脚下面却瘦成了浅浅地一弯小溪,正随着树声清脆地流淌着。
谢容宣安静坐在一处石上,认真观察着眼前的这名女子。
此人应当便是陆枕奚所提过的祁珠,祁珠看起来有些外族人的血统,双眸眼窝很深,一双眼比之旁人要大了许多也亮了许多,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她的皮肤微黑,长发微卷,编成了一个大辫子垂在身后。
就在谢容宣观察祁珠的时候,祁珠也不时在往谢容宣看。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相貌出众又端庄娴雅的女子,纵然是在劫持过来的路上已经看了许久,但视线只要一落到谢容宣的身上,却依然难免失神。
比之穿了一身华贵衣裙施着粉黛戴着珠钗走起路来浑身叮叮当当的谢容宣,她觉得自己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个男人。
想到这里,祁珠不禁情绪有些低落,又多了些道不明的滋味。
她看了谢容宣一会儿,皱眉道:“你就是那户人家的小姐吧,你跟着我在这待一会儿,我也不会对你出手,你们家捉走了阿奚,我也只有这个办法,只要他们将阿奚交出来,我就放你回去。”
谢容宣一路安安静静,直至此时听了祁珠这话,才终于轻声唤道:“祁珠姑娘。”
“嗯?”祁珠本欲开口询问,听得谢容宣这声唤,却是突然间警觉过来,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谢容宣应道:“是陆公子告诉我的。”
“陆公子?”陆枕奚似乎是没有告诉过祁珠自己的本名,所以在听见这三个字后微微怔了一怔,旋即她才像是明白了什么,盯着谢容宣发间的一朵珠花道:“这是……昨日我们从谢家盗来的珠花,这东西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谢容宣微垂着眼,如实应道:“是陆公子赠我的。”
“你说什么?”祁珠面色当即大变,似是不肯相信,摇头道:“阿奚怎么会给你?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容宣含笑看着她,并不立即开口回应。
谢容宣不笑的模样便已是绝色,笑起来更是叫四周一切都失了颜色,祁珠盯着这张漂亮的脸蛋,纵然是再有底气也禁不住倒退两步,不敢相信地摇头道:“怎么可能,阿奚喜欢的人是我,你怎么可以夺人所爱?”
“姑娘在伤心么?”静默片刻,谢容宣终于柔声问道。
祁珠不解此人的言行,瞪眼向着他,目中升起了一层敌意。
谢容宣似是没有注意到她身上传来的敌意,接着又道:“知道你们盗走我房中珠饰的时候,我也很难过。”
祁珠倏然顿住动作,微微惊讶的看着谢容宣,不知是因为谢容宣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而怔住,还是因为谢容宣拿陆枕奚跟一堆珠饰对比而怔住。
而就在祁珠怔住的同时,谢容宣再度开了口,他约莫是拿出了这辈子最凛冽的目光,轻咬下唇认真着神情道:“既然祁珠姑娘你知道被人夺去所爱是一件难过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他这般说着,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话道:“我……我有点生气。”
“……”祁珠眨眼看着谢容宣,顿时静默了下来。
她虽然听懂了对方话中的意思,但却实在是很难从他轻软而毫无气势的声音里听出生气的感觉来。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连生气都这么没脾气的人。
她迟疑一瞬,想了想道:“那……换一身试试看?”
谢容宣点头答应下来,这才让闻音稍等,自己则转身进了屋子。
闻音在桌前坐着,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自从见过了谢容宣的模样,闻音对于“美人”二字又有了新的定界,只是纵然再美,谢容宣也还是男子之身,她女装的模样自是惊艳绝伦,却不知男装又会是何种模样。
这般想着,闻音不觉竟有些期待了起来。
她是不是抬眸去看谢容宣那紧闭的房门,听着内中的动静,然而谢容宣房间里却是安静异常,很难听见动静,闻音就这么心不在焉的等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她喝完第三杯茶的时候,谢容宣的房间内传来轻微的声响,然后大门自内中打开,一道身影自其中缓步走了出来。
谢容宣果真换了一身男装,他身形本就偏瘦,白色宽袍罩在身上稍显得宽大,然而却衬出了几分脱尘的韵致,他早已经卸去了先前那梳得精巧细致的发髻,换了男子发式,以玉簪束住,这身打扮看来简单,但却依然是他谢家大少爷的风格,看来朴素,但身上每一件东西却又都是各处来的名品,就连那衣裳袖口处的镶银绣纹都险些闪了闻音的眼睛。
谢容宣的模样自是不需多言,不论什么打扮总叫人无法将视线自他的脸上移开,那眉眼被白衫的托得更加秀丽,比之先前的青色衣裙还要更衬几分。
然而——
闻音看着迎面走来的谢容宣,心中却觉得有百般古怪。
他脚步很慢,虽穿着男装,脚步却比之寻常男子要小得多,动作幅度也不若男子,只是秀气雅致。而他微垂着头,朱唇皓齿,肤如凝脂,柳眉如黛,明眸如水,直将这满园□□都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