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实情告诉张典君,以免这位老实巴交的表叔惊吓过度,一时接受不了。至于敷衍他的理由,就说丁连奎转业到了地方,刚好被分配进市公安局工作,今天分别用这样的方式把他们爷俩接过来,就是搞了个不大不小的恶作剧。
这理由其实有些勉强,丁连奎真转业到了地方,也绝不会和他们开这样的玩笑。好在祝御和丁连奎的关系张典君早就知晓,平日的书信和电话里没少听表侄提起过这位连长老大哥,有一年祝御请下了探亲假回家,丁连奎甚至还跟他一起去过甘井镇,和张典君有过一面之缘。
祝御思来想去,觉得也不该马上就把实情告诉表叔。父亲祝自强没死,还抢劫了一吨黄金,再加上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即将要做的事,这么大的信息量如果一股脑都说给他听,表叔还不得被惊的晕过去?总要过了今天,以后找时间找机会,再一点一点把事情慢慢透漏给他。
张典君听完祝御的解释,倒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转而颤巍巍的握住丁连奎的手道:“丁连长,祝子当兵的时候没少得你照顾,他总和我说,全部队上下就你对他最好!想不到你今天转业到了地方,还在公安局工作,这是缘分啊……祝子因为犯了错误也离开了部队,这娃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他人不坏,往后还得麻烦你再帮他一把啊。”说着眼泪就开始打转。
祝御因为犯错被开除部队的事,张典君嘴里不说,其实一直是堵在他心间的大石头,每每想来都觉得郁闷无奈。可他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农民,没钱没势,纵有千般万般的不满情绪,也找不到说理、发泄的地儿。如今乍闻丁连奎转业回到地方上班,心头一下敞亮了许多,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拿着丁连长便如亲人一般看待。
丁连奎任由他握着手不放开,温厚的微笑:“老大哥说的哪里话?我比祝子大了十多岁,和你一样,看他也是当孩子般待见。难得我们俩投缘,部队上那几年处的关系融洽,你放心吧!以后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该怎么帮就怎么帮,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这样你满意了吧?”
张典君老泪纵横,不住的点头,却接不上话来。抬手招呼祝御哽咽道:“祝子,快过来,快谢谢丁连长!这下可好了,你以后在川江又多了个亲人了,不怕再被欺负了!”
祝御看着表叔流泪,心底里不是滋味。想不到一句谎言他当了真,还高兴成这般模样。忆及表叔几十年如一日将自己抚育成人,其间甘苦艰辛无数,转过头鼻子一酸,也险些落下泪来。
丁连奎扶住张典君坐下,呵呵笑着圆场:“老大哥,今天和你开了这么个荒唐的玩笑,没吓着你吧?都怪我,都怪我啊,这里给您赔礼道歉了!”
张典君连连摇头:“不碍事,不碍事!我本来就不中用,现在岁数也大了,原本想着这辈子就窝在乡下了,谁知叫你这么一闹,还有机会进城耍耍,看看公安局的大门朝哪面开,长见识,真长见识了!”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丁连奎看到祝御神色不自然,又握起张典君的手道:“老大哥,是这样的。我想和祝子单独谈点事,是有关……有关他工作的事!对,你不是要我照顾他,多帮他吗?我这就想和他谈谈,看看能帮他落实个工作啥的不……”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了!”张典君闻言马上站起了身,又惊又喜:“丁连长,你要是能帮祝子落实下这件大事,我……我们爷俩不知道该咋感谢你了!我回去天天在家烧香拜佛,保佑你长命百岁,多福多寿!”侧头朝祝御喊道:“祝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谢谢丁连长,他就是咱爷俩的贵人啊!这下你总算要转运了!”
丁连奎扶住他的肩头走向房门,安慰道:“您别催他了,我先带您去另外的房间休息一会。祝子我俩啥关系,还用客客气气的说谢字吗?一会回来我和他好好谈。”
张典君迈步走出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祝御,摇头嘟囔道:“这孩子,今天怎么了?透着一股子傻呼呼的劲……”
祝御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远去,房间里一片沉静,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门口发呆。一瞬间心有感悟,表叔和父亲同为他的亲人,可是十几年来却走在两个极端中。表叔独立把他抚养大,含辛茹苦,遍偿人间冷暖;而父亲祝自强却隐姓埋名,甘心匿伏在白山黑水间,远离这个苦难的家。就算他有怎样的苦衷与无奈,祝御也难免心中郁郁,想不通个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