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木屐走向正在砸门的前任审神者时没有一丝脚步声。他像一只昼伏夜出的猎食者,在白天的阳光下,他吃饱喝足,你看不见他收起来的尖牙和利爪。
当他打着呵欠舔爪子时,看起来是那样的宽和可亲,可以任由小动物从他鼻子底下跑过。只有在捕猎的瞬间,被锁定的猎物才会意识到他的可怕——在发现他的靠近后,原本拽着门大吼大叫的男人已经自觉闭上了嘴,停下手里的动作,哆哆嗦嗦地向墙角退去。
五虎退急匆匆追上他,发挥短刀的高机动属性,再次拽住他的衣角。即便认识这位审神者只有一天,小短刀也算是深刻领教到了他不爱解释又言出必行的性格。他哭着想要抢过审神者手里的本体,试了两次都被轻松地躲过去了,急得大叫起来:“主、主人!”
他一直躲在本丸里,并不太懂现在这个世界的规矩,但他这不代表他不懂:这不是他诞生的年代,也不是他熟悉的战场——一个人类杀掉自己的同僚,总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他想要杀掉前任审神者吗?想的。
他的主人想杀掉前任审神者吗?看来也是想的。至于为什么想杀?
也许他们认识,他本来就是主人想杀的人,所以才能够直接找到他;也许他们并不认识,新任审神者带他来这里,只是因为他刚才回答了想要杀掉他。不过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哪种原由,都理应由他动手。
终于理清了思路,可是试了几次始终抢不回自己本体,小短刀扑到都彭身上抱住他的腰,哭着叫道:“主人!请让、让我来!”
都彭停下脚步。就像刚才那个拒绝沟通、蛮不讲理的人类并不存在,而他一直是个很好说话的主人那样,把手里的短刀调转方向,刀柄朝外,以文明又体贴的方式还给了小短刀。
小男孩握着刀,抽泣着走向墙角里缩成一团的男人。
那真是个相当弱小的人类,短刀靠近得却很谨慎。在发现向他逼近的付丧神换成五虎退后,人类仰起头,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紧紧盯住小男孩,磕磕巴巴、颠三倒四地道歉:“退……退酱……你是个好孩子……求求你别伤害我……对、对不起……我错了……”
“对、对不起……”奇妙的是,缓缓逼近的小短刀也哭着道起歉来,“我会轻一点的……可、可是没办法原谅你……”
人类审神者大概是拼死一搏,也有可能是轻视了孩童外表的付丧神。电光火石间,他朝哭泣的五虎退扑了过去,挥舞着双手似乎是想要抢过他的本体。利刃在他挥臂的破绽里轻松破开他的皮肤,从左胸的肋骨间无声地滑入。
属于审神者的灵力与血肉在同一时间包裹住短刀的实体。五虎退的脸上与审神者一样,流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响应审神者的召唤,借助审神者的灵力以人类的形态来到此世,在刺伤他的同时,就像在摧毁自己。
不详的灵气一丝一缕从伤口中溢出来,缠绕住五虎退的本体。小短刀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业火,“啊呜……好疼……”他用细幼的童音发出无意识的哀鸣。
新任审神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后,伸出手臂用双手握住他的实体,帮他把自己完全刺入前任审神者体内,刺穿他的心脏。这个动作如同把短刀拥在怀里,五虎退能感受到自己的脊背贴在审神者坚实的胸膛上。
人类温暖的体温和纯净的灵力覆盖了他,无法忍耐的剧痛在渐渐退却。小短刀望着眼前正在死去的前任审神者,靠在都彭怀里。他觉得自己可能正在暗堕,不过……能够实现一期哥没完成的心愿,为大家报仇,也就没什么值得遗憾的了。
不过还有一样,要趁着暗堕前尝试一下。小男孩心里想着,努力仰起头,仿佛害羞得说不出话似的小声请求道:“谢、谢谢您完成了我的心愿,能……能再摸摸我的头吗?”
烛台切光忠是一位高大的付丧神,穿着相比山姥切国广来说正常了许多,起码黑西装下面没有套着品位奇特的护甲,而是老老实实搭配了衬衫和领带。在修身外套的衬托下,他的身材显得非常漂亮:无论是宽阔的肩,还是劲瘦的腰,或者修长的腿,看起来都非常的醒目。
虽然刘海也太长了些,不过因为他右眼带着眼罩,本来就看不见,不存在影响视线的因素,所以都彭还可以忍受。
这位太刀付丧神握着本体,迈着利落的步伐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进房间。他的眼神飞快地略过五虎退和山姥切国广,尽管一个是昔日的同伴、虽然名字叫做五虎退,身边却一只老虎都没有,而且还换了个发型;而另一个则脱下了从不离身的被单,眼神无助又绝望。
——这位将一切收入眼底的付丧神却还是可以及时收回目光,镇定自若地介绍自己:“我,是烛台切光忠。伊达政宗使用过的刀,虽然对政宗公没有不满。但这个名字据说是因为斩杀人的时候将其身边的烛台也一同斩断了。再怎么强调青铜,切断的也只是个烛台,如果能换成其他更厉害的东西就帅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