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神恍惚,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霍帝斯抬头看向校门口,熟悉的校门,熟悉的长春道,一花一树,一场一景都在挑战他回忆的神经。
他忍不住想起六年前校花大赛的那个无比美妙的晚上,他第一次看见舞台上的乔宝贝……
沉默良久,霍帝斯终于推门下了车,往校门口走去。
夏时光按照记事本里说的路线,去了京大的图书馆。
图书馆里很多看书的学生,静悄悄的,她逡巡一周,走向图书管理员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她轻轻敲了三下,一个披着细卷发的中年妇女站起来,向她打招呼,问她有什么事儿。
夏时光沉吟:“我想借一本‘邵光语录’。”
邵光语录其实并不是一本书,而是记事本上的一个暗语。
中年妇女微愣,随即微笑了起来:“请问您是季夫人?季先生还安好吗?”
夏时光张了张唇,一字未答。
她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倏地低下了头。
片刻后,她抬起柔美精致的脸,一双黑眸乌沉沉的,红唇却绽放出浅淡的笑容来。
“是的,我是他妻子,我丈夫留给我一件东西,我是来取回它的。”
“好的,您稍等。”
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儿,中年妇女很快拿来一台笔记本和一张光盘,把它们交到她手里。
“这是季先生两年前留下的,现在物归原主,另外,祝您生日快乐。”
夏时光脸色微僵,笑容勉强地拿过笔记本和光盘,很快离开了图书馆,找了一个比较偏静的花园坐下。
她打开电脑,插入光盘。
光驱“咔咔”响动,不过片刻,一个年轻男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他青涩未褪,理着小平头,穿着一件军绿色的作训服,笑容灿烂。
“嗨,小音,你想我吗?”
十八岁的少年对着镜头挥了挥手,仿佛在问候现实世界里的夏时光。
夏时光愣住。
“现在是2008年6月1日中午12点45分。”少年看着手表,掐着时间说,“小音,生日快乐!祝贺你成年了。”
夏时光回过神来,笑容僵硬。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气我一声不吭去参军?小音,我说过,我要成为一个能够保护你的男人,我要保护你一辈子。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哭鼻子。”
是的,她在哭。
眼泪慢慢流下来,沿着脸颊,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很烫,很灼人。
少年郁闷地叹气,随即又展露笑容:“小音不哭,听我妈说你考上了京城大学,你要好好学习,我们说好的,我们要一起去哈佛念书,你要等我回来。”
哈佛……
最后却只有她一个人漂洋过海去了哈佛,而他在季家的逼迫下,念了京城最好的军校。
此时,电脑屏幕里,十八岁的男孩儿笑眯眯地凑过脸儿,帅气的俊脸笑得十分迷人。
“小音,我很想你,你说过,等你成年了,就会亲我一下。来,先亲一个吧。”
画面定格,视频永远停留在亲吻她的那一刻。
夏时光愣愣的,泪眼模糊了一片儿,正准备关电脑,影像自动跳转播放下一段。
十九岁的少年出现在画面中——
原本白皙的脸晒黑了,脸部轮廓变得硬朗,富有几分男人味儿,即使只穿了一件露膀子的作训服,也遮不住浑然天成的帅气。
他咧嘴微笑着,“现在是2009年6月1日中午12点45分,小音,生日快乐。你想我吗?反正我很想你。”
接下去很长时间,他都没有说话。
夏时光怔愣着他为什么不继续,抬手擦了擦泪水。
男孩儿脸色郁郁的,表情十分夸张:“小音,我听我妈说,学校里有很多臭男人在追你,我不在你身边儿,你是不是动心了?”
她对着屏幕里的少年微微一笑:“我没有。”
男孩儿的表情流露出一丝烦恼。
“小音,真希望你永远只看得清我一个人的脸,你千万不要爱上别的男人,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真想跑回来看你啊,哪怕就一眼也好。我爸实在可恶,他昨天打电话过来不让我念哈佛,他非要让我读军校,让我当军人。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喜欢当警察,可惜爸不让啊!”
说到这里,男孩儿沉默了。
片刻后,他挑唇一笑,对着镜头挥手:“不过,小音,我和你偷偷交往的事儿我爸知道了,他居然很高兴。我还真怕他骂我早恋,影响你学习!”
夏时光的眼睛里已经蒙了厚厚的泪光。
她没有放声哭,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电脑屏幕,看着男孩儿从十八岁逐渐成长为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
最后的视频,是二十五岁的季邵光。
六年的时光流逝,男孩退去青涩,成长为硬朗帅气的成熟男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唇角噙着笑,用动听磁性的嗓音缓缓地说:“现在是2014年6月1日中午12点45分。”
“我最爱的女人,夏樊音,你好吗?我很想你,小音。”
夏时光流着眼泪,情不自禁地低声回答:“不好,我过得一点都不好。邵光,我也很想你。”
“最近要出任务,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你了。对不起,每一次生日我都无法陪伴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男人低低地说着,十分有默契,“小音,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不快乐,你妈妈的事,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不要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视频里的男人沉默一会儿,低低唤她:“夏樊音。”
夏时光屏住呼吸,回答他:“我在。”
“等我回来,我们结婚吧。”
伸手抚向屏幕上男人的脸,她点头:“好。”
男人笑容温柔,嗓音低沉:“小音,我会用一辈子的时光来爱你。”
“一辈子的时光,是多久?”夏时光哑声问他,视线被泪水完全模糊。
可视频里的男人没有回答他,画面无声地停止了,所有的影像都停留在了这一刻。
双手捂着脸,夏时光坐在石凳上,低低地哭了起来。
一双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她身后传过来:“夏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