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何况我是正经侧妃,又不是那些没名没份的姬人宫女!”崔见怜闻言止住哭声,打断了她的话,激烈的喊道,“难道姑姑把我说给太子,就是为了让我生孩子?所以孩子死了我也得死?!她到底是疼孩子还是疼我?!”
宋宜笑微张着嘴,望了她良久,才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你觉得我姑姑疼我么?”崔见怜闻言,沉默了会,忽然幽幽的问。
“我现在在这里,你还要问这个问题?”宋宜笑心头百味陈杂,崔见怜弄到现在这个地步,无非就是念念不忘陆冠伦。
可她到现在提都没提陆冠伦一个字,倒盯着自己最大的靠山崔贵妃抱怨不休——宋宜笑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太爱陆冠伦,刻意避开提到他;还是当真任性无比,满怀对贵妃抛弃自己的仇恨?
“凭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觉得要没贵妃娘娘求情,太后娘娘会因为你一个临死之前的愿望,命人召我过来?”宋宜笑讽刺的笑出了声,“你恨你这姑姑亲手给你灌药,可想过她这么做时,是什么心情?!又可想过,你一手把原本对你宠爱无比的她,逼到这种地步,是何其残忍?”
崔见怜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忽然露出痛快之色:“那我就放心了——就算我现在死了,我姑姑也一定会永永远远记住这个仇!以后绝对不会放过你!她是贵妃又是太子生母,凭你一个小小的国夫人……”
话没说完,殿外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是崔贵妃歇斯底里的怒叱:“闭嘴!你求我替你设法约见宋夫人时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虚掩的殿门被猛然推开——惊怒交加的崔贵妃大步而入,与此同时,崔见怜微笑着倒了下去:“姑姑,我就知道,您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上路?您看,您就算说了不想再看到我,依然忍不住亲自在外面守……着……我……的!”
话音嘎然而止,她头一歪,彻底咽了气!
人已去,那双兀自带着笑意的眸子,却仍旧执着的望向崔贵妃,充满了对嫡亲姑姑的“信任”。
这份信任看得崔贵妃几乎是肝胆俱裂,她脸色煞白,双手几乎将丝帕绞断!
堂堂贵妃在门槛里站了好一会,才喃喃道:“她说……她后悔了,想在死之前,向你请罪……我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所以在清熙殿外跪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求得太后准许!”
“我真的以为,她是要向你认错赔罪……”
“不料……”
“不料自始自终,她都在执迷不悟!!!”
贵妃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控制不住的举袖掩面,若非身后转出一名老宫女及时扶住,她简直要瘫软下去,“苍天!我崔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十几年掌上明珠!十几年视若珍宝!十几年千依百顺!”
“不求她做牛做马报答,也不求她怎么光宗耀祖,只求她一世平安和乐!”
“费尽心思给她铺就锦绣路——人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纵然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做得不够周全,可终究也是尽了心了!”
“到头来,她最恨的,却还是我!!!”
“竟然是我!!!”
崔贵妃不顾仪态,哭得肝肠寸断——崔见怜最后时刻说自己这个姑姑肯定会为她报仇、在自己冲进来想阻止她后,又说知道自己舍不得她,听着像是在威胁恐吓宋宜笑,实际上却是在坑她这个亲姑姑!
——本来因为崔见怜作的事,元宵节那天晚上在宫里,贵妃与晋国长公主就没谈妥!
如今她再补这么一刀,宋宜笑如何能够相信,贵妃会不秋后算账?
重点是,这儿是铭仁宫!
有什么风吹草动,太后能不立刻知晓?
崔贵妃推荐了这么个侄女给太子做侧妃,已经让太后很有意见了,若这回崔见怜当真如承诺的那样是跟宋宜笑赔罪,崔贵妃还好斡旋点;结果崔见怜之前说的好好的,真正见到宋宜笑后竟摆了这么一道狠的!
贵妃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跟太后交代?
……宋宜笑怔怔望着气绝在榻的崔见怜,狠狠捏拳,才把胸中的酸涩压了下去:这个自幼跋扈狠毒的女子,与其说是死于技不如人,倒不如说是死于任性——她的芝琴何其无辜,竟被这样一个不知珍惜的东西,毁了一辈子!
耳畔贵妃还在哭天喊地,宋宜笑心中却生不起半点同情,她知道贵妃这会哭诉,一半是发泄,一半却是专门哭给自己听的——可崔家要没有这样一位贵妃娘娘,且对崔见怜爱如珍宝,崔见怜当年也未必有那么大的胆子!
要论罪魁祸首,崔贵妃与崔家又怎么脱得了关系?
但宋宜笑知道,贸然与太子生母结怨是不智之举。定了定神之后,正待上前劝解,之前领她过来的那内侍忽然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平静的禀告:“太后娘娘有命,召燕国夫人前往清熙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