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稚子无辜啊——您这样的心肠,路婆子说得一点不错:您想过您死了之后,该如何对宋家列祖列宗交代么?!”
庞老夫人忽然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你的意思是,宋宜笑那孽障,记恨宋家,谋害了我的缘儿?!天!那孽障竟然敢弑父,你……”
“若夫君是死在大小姐手里,我心里还好过些!”卢氏闻言,终于支持不住,呜咽出声,“好歹夫君也欠大小姐的——可是,韦氏她凭什么对夫君下杀手?!本来就是她对不住夫君!!!”
语毕,已是泣不成声!
“韦氏杀了缘儿?!”庞老夫人也呆住了,她将这句话咀嚼数遍,方不可置信的望向卢氏,“你明知道杀夫仇人,却什么也不做,反而囚禁了我,夺下宋家,你……你……”
“我就知道您晓得了真相,必定不肯忍耐!”卢氏拿帕子擦拭着面上的泪痕,看也不看她一眼,冷笑,“到时候打草惊蛇,非但为夫君报仇无望,更将连累夫君身后清名——听不太懂?没有关系,我会慢慢儿给您解释的,好叫您知道,您有今日,是何等的理所当然!”
她拨了拨鬓发,抬起头,继续道,“您因着韦氏的缘故迁怒大小姐,即使大小姐最后被韦氏接去了衡山王府,不在您跟前碍您的眼了,您还是念念不忘记她们母女——哪怕大小姐长大成人,出了阁,您还是成天盘算着想害她,想她倒霉,想她没个好下场!”
“倘若不是您这样耿耿于怀,连带着叫夫君也是难以释然,夫君这回又怎么会被姓袁的说服,同他合谋,要杀韦氏?!”
“要杀韦氏也还罢了——若非您一直以来的念叨,夫君即使想杀韦氏,又何至于遣开所有人,独自下手,以至于被韦氏抓到机会,反而……反而杀了夫君!!!”
卢氏蓦然跪倒在地,却不是为了跪拜庞老夫人,而是不堪忍受回忆的痛楚,放声号啕,“我……我在草丛里,看着韦氏得意洋洋,看着夫君一点一点咽气!他死得那么痛苦,韦氏好狠的心肠啊!她就那样欢欢喜喜,幸灾乐祸的瞧着夫君没了气息!我当时……当时多么想冲出去跟她拼命?!可夫君到死都在拼命暗示!暗示我不要让韦氏发现,免得韦氏也不放过我,更怕韦氏脱身之后就对宋家下毒手!”
“我可怜的夫君啊——他为什么要有您这样一个娘?!为什么要遇见韦氏那样的发妻?!”
“原来如此!”庞老夫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也落下泪来,满怀憋屈的喊道,“这你也能怪我?!你疯了么?!害缘儿的明明就是韦氏那个贱妇!何况你要说我对宋宜笑那孽障不好,难道缘儿对他的长女就好了?!别忘记当初把那孽障骗回来打断腿之后嫁去柳家,这主意可是缘儿首肯的!”
“您成天骂着韦氏,又说大小姐是孽障,夫君他,纵然有心对大小姐好,面子上怎么放得下?!”卢氏毫不相让的驳了回去,“毕竟韦氏改嫁到王府,里里外外的人已经要嘲笑夫君了,这种情况下,您这个娘还要抓着不放,叫夫君看到大小姐哪能不心生厌烦?!”
她咬牙切齿道,“倘若您在韦氏改嫁之后,好好儿对待大小姐,劝说夫君忘却前事,与续弦好生过日子——天长地久的,夫君纵然难忘旧情,又何至于因爱生恨到了想要杀死韦氏的地步?!”
“夫君若不起这念头,又怎么会死?!”
“所以你还敢说,不是你害死了夫君,不是你害了这个家?!”
卢氏心痛如刀绞。
——那个早上,宋缘说:“回来后我必给你一个交代。”
当时的她满心怀疑。
一直到宋缘死在韦梦盈手里,她才醒悟过来,宋缘是真心要给她个交代的。
与长女和解,送走柳秩瑾,抱回宋宜娇,杀了韦梦盈,了结恩怨,在顾韶的照拂下外放——将心思转回仕途,与卢氏携手过余生。
曾经幸福美好的生活近在咫尺,却在转眼被打得支离破碎万劫不复!
卢氏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山谷的,只记得她清醒过来时,眼前已是面无表情的袁雪沛。
他看着她,半晌才道:“节哀。”
节哀?
说得多么轻巧——若非袁雪沛接下来反复提到三个孩子,卢氏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也许连听袁雪沛解释前因后果的耐心都没有,会先试图杀了他吧?
毕竟,如果不是他的撺掇,宋缘也不会死!
当然卢氏知道,宋缘的死,其实主要还是怪他自己自作主张——哪怕他动手之前给袁雪沛送个信,也许一切也还有挽回的机会;或者他去时带上两个暗卫哪怕是小厮,死得也不会是他。
他偏偏孤身赴会,偏偏大意中计……简直就好像天意要他这辈子都栽在韦梦盈手里一样!
又怪得了谁呢?
可是对于卢氏来说:她的丈夫已经死了!
而且死得那么惨!!!
卢氏如何还舍得责怪他?
舍不得责怪宋缘,那么,当然只能迁怒旁人——就好像庞老夫人当年无法再辖制改嫁去王府的韦梦盈,便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嫡亲孙女宋宜笑身上一样。
“韦氏我不会放过。”卢氏望着哑口无言的庞老夫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靥,眼神却冷若严霜,“但婆婆您,也应该付出您应该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