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跟前得脸的下人,但始终冷冰冰的不大亲近我们兄妹——那时候我还以为她们是因为我们爹娘去了,存着奴大欺主的心思!”
“后来才晓得,是因为沈家秘密派人警告了衡山王府,如果我们兄妹有个好歹,他们不介意付出一定代价,给衡山王府栽赃上几件他们吃不消的事情!”
袁雪沛面上露出讽刺之色,“望族就是占便宜,落魄了也有深厚底蕴在那儿镇着!换个人跟衡山王府说这样的话,准没好下场!但面对沈家,衡山王府斟酌之后还是妥协了。何况那时候我虽然不大懂事,身边老仆亦提醒,每次给衡山王府的回礼,可都是他们年礼的几倍,怎么算都是他们赚了!”
简虚白沉吟道:“那你后来没跟沈家走到一块?”
“当然没有。”袁雪沛嘿然道,“我祖父、我爹,可以说都是为明沛堂而死!即使明沛堂暗中照拂过我们兄妹,在我看来那也是应该的——如果不是为了他们的谋划,我祖父跟我爹还有我娘,又怎么会死?他们若还活着,我们兄妹何必需要明沛堂发善心?!”
“既然如此,我又凭什么继续给明沛堂卖命?!”
“毕竟明沛堂之前也许支持过袁家,然而我爹跟我祖父已经拿命还了——”
他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清醒过来,面无表情道,“所以等我长大些之后,沈家找到我之后,我一口回绝了他们的要求,而且明确表示想跟他们一刀两断,从此不要有来往!”
简虚白诧异道:“他们肯?”
别看沈家当初为了袁雪沛兄妹,特意派人去要挟衡山王府,但此举实际上是为了维护沈家的利益。
某种意义上,亦是为了收拢袁雪沛兄妹的心,让他们继续为沈家做事。
但袁雪沛却拒绝了沈家的招揽,这时候沈家就算为了灭口,也不会放过他吧?
“沈家说我们袁家本来就是沈家血脉,当年东雍末年的时候,为防不测分出来改了姓,原本是打算天下太平之后再改回去的,结果后来意外频发也就没再提这事儿。”袁雪沛淡淡道,“所以他们见我拒绝之后也没怎么为难我,道是我这一脉就我一个男嗣,我要有个好歹,这一脉就绝了——当然也要求我守口如瓶。”
说到这里他哂道,“而我当然会守口如瓶,毕竟他们虽然没说什么要挟的话,但,西凉沈的底蕴,要让我们兄妹死得不知不觉,很难吗?”
“那当年你与我相交,是怎么回事?”简虚白沉吟道,“不是受了沈家指使,是你自己的想法?”
“也不全是。”袁雪沛沉默了会,到底决定说实话,“你小时很乖巧很讨人喜欢,不过我因为有个同样乖巧讨人喜欢的妹妹了,其实按照本意我是不想接近你的。倒不是讨厌你,主要是因为,我那时候很不放心雪萼一个人在府里。但我去哄你……去陪你玩的时候,往往不方便带上雪萼。”
吐了口浊气,他苦笑道,“至于说我为什么违心的一次次接近你,除了大家认为的,想借你的地位,敲打我那继祖母,以及争取日后晋升捷径外,自然是因为……”
顿了顿,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报仇!”
——他曾因为自己的祖父与父母为沈家做事而死,记恨沈家到了明知道这个家族底蕴深厚,还帮他们兄妹说过话,却依然拒绝他们的招揽,又怎么可能,忘记逼死他祖父与父母的元凶显嘉帝?!
“也许我真的是沈家血脉吧,沈家被我拒绝之后,却没有就此撒手不管,而是找到了端木老夫人,让端木老夫人派人跟我接触。”袁雪沛回忆道,“老夫人的信使跟我说,老夫人平生最恨的仇人里,亦有先帝在内,所以我与她有着共同的仇人,而锦绣堂之前跟我素昧平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所以我不愿意与明沛堂再有瓜葛,却是可以与锦绣堂合作的。”
“我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允了此事。”
“然后端木老夫人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我借着跟你年岁差距不是很大的便利,在进宫时,设法成为你的玩伴或好友,观察你、保护你,免得你被坑了都不知道——”
说到这儿,他想起往事,不禁微露笑容,“说到咱们当初被乌桓俘虏那段,我有段时间觉得挺对不起姬紫浮的。大家都说要不是他又蠢又任性,根本不会拖累咱们,但实际上……他是被算计着做了顶缸的了!”
真正的原因,是端木老夫人不放心太皇太后教导自己的嫡亲外孙,借这个机会让简虚白去乌桓接受锦绣堂的栽培。
而在当时的主帅冀国公、简虚白的好友袁雪沛,以及诸多亲卫侍从的联手之下,姬紫浮即使小心翼翼,也难逃俘虏的命运。
却因为他性情最冲动最没城府,生生担下了这个罪名。
简虚白沉默了会,说道:“既然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那为什么,你的腿?”
“我的腿是我自己要求废掉的。”袁雪沛闻言,竟轻描淡写道,“裘漱霞不过是担了个名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