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一套深色的运动服,他很少穿这样的衣服出门,想来是为了昨晚的的行动而特意换的。
他的眼睛望着虚无的某处出神,目光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下巴上一片黑青的胡渣,下颚线绷着,鼻梁坚挺,而薄唇紧抿。脸上的伤这时侯越发明显起来,嘴角和眼角都有淤青,头发是乱的,肩头的衣服划了口子,两条裤腿也是脏兮兮的。
苏思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孟青,他有小洁癖,每天都要洗澡,换衣,基本下了班回家,就要换一套衣服,因为闻不了一点味道。可现在,他好象什么都不在乎了。
沈孟青和阿野的相处看似平淡,好象从来没有过深层次的聊天,永远是有事才对话,可苏思琪知道,他对阿野的感情有多深,真真是亲如手足一般。他在乎阿野,所以知道阿野骗过他之后才会那样生气,以至于把阿野赶走,可心里始终是牵挂他的。
这样的男人让苏思琪很心疼,她走过去,蹲下来搂住了他,“沈孟青,你别这样。”
沈孟青仍是呆呆的,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手一抖,烟头落地,在地毯上灼出小小的洞,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焦味。他仍是一声不吭,目光涣散,任苏思琪抱着他,良久良久,一颗泪从眼角滑落,掉在地毯上倏的不见。
他抬起手,慢慢搭在苏思琪的腰上,越抱越紧,将她牢牢的箍在自己怀里。
“思琪,”他的声音又低又哑:“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苏思琪回答他:“我们都会好好的。”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萧筱。”
“我知道,暂时不告诉她。”苏思琪叹了一口气,脑子里闪过萧筱那张明艳的笑脸,心里隐隐抽痛了一下。
人这一生,最最无法面对的就是生离死别,她不知道萧筱能不能挺得过去?
在她轻言细语的劝说下,沈孟青终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却是看着粥微皱眉头。
苏思琪拿起粥碗,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乖,吃一点,你这样,我很心疼。”
那声乖,让沈孟青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就象瞬间心被熨烫过似的,让人觉得慰贴。悲伤仍弥漫在心间,而面前女人淡然的微笑却象一缕晨光,照进了他灰暗的心里。
沈孟青接过粥碗,默默的吃起来,苏思琪欣慰的看着他,抿着唇微笑:“真乖。”
对于薜惜雨的死,这个家里最最难过的是沈贝儿,虽然母亲的所做所为令人不耻,但毕竟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她无法割舍。不敢在人前流露什么,一个人偷偷躲在屋里掉眼泪。
苏启荣轻轻推开一点门缝,默然的看着她,如果说苏思琪是薜惜雨事件的受害者,那么沈贝儿就是另一个受害者,无论薜惜雨有多坏,但她对沈贝儿是疼爱的。在沈贝儿的眼里,薜惜雨是一个慈母,是一个正常的母亲。她对薜惜雨是有感情的,可是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提起薜惜雨来都是咬牙彻齿,沈贝儿心里该是多么的难过。
所有的伤痛她只能藏在心底,默默的承受。曾经嚣张跋扈的千金大小姐,如今成了这个家里最小心翼翼的人,关于薜惜雨,她不敢多问一个字,唯恐惹得其他人不高兴。
初相识的时侯,苏思琪私下告诉他,沈贝儿打小被惯坏了,不太懂事,让他凡事多担待些,但相处下来,他感觉沈贝儿并不是不懂事,而是懂事得让他心疼。
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贝儿。”
“爸爸,”沈贝儿飞快的擦了一下眼睛,挤出一丝笑意:“你找我?”
“孩子,”苏启荣走到她面前:“如果你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爸,”沈贝儿惊讶的看着他。“我……”
“爸爸知道,对于你母亲的离开,你是很伤心的,无论她做过什么,她对你一直是疼爱的。将心比心,你为她哭一场也是应该的。”
沈贝儿鼻子一酸,扑到苏启荣的怀里泣不成声:“爸,我恨她,我真是恨她,为什么要把一个好端端的家弄成这样?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死啊!”
“好孩子,伤心就哭出来,”苏启荣拍着她的背:“每个人做事都有她自己的理由,你母亲大概是走火入魔了。其实以前,她是个很善良的人,看到陌生人会羞涩,说起话来轻言细语,她对人总是客气有礼貌,笑容甜美,那时侯在学校里,追她的男孩子太多了……”
沈贝儿听父亲说起往事,渐渐停止了哭泣。
善和恶,通常只在一念之间,有人深陷其中,走火入魔,就象薜惜雨,有人却及时从中走了出来,就象她。曾经的她也走过弯路,深陷某种情绪无法自拔,是苏思琪把她攥回了正常的轨道,让她沉绽下来,慢慢领悟生活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