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查票还并不怎么严格,所以我带着这个孩子轻易的混上了火车,一辆长途列车,到处充斥着烟熏味与臭汗的味道,满地都睡着许多横七竖八疲于奔波的外出劳务人员。
已经很少有地方可以下脚了,在肮脏与恶臭面前,我看见这个孩子谨慎的躲避什么,还有些不敢相信,想必他并没有见过这阵势,我拉着他的手,才发觉他的手有点颤抖,对他来说,这里就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似乎充满了危险。
我拉着他到处寻找着座位,终于在我的请求下,一个看似憨厚的老大爷不情愿的挪了一下屁股,让出巴掌大的地方,我赶忙让他坐下,他跟着跑了这么远累了,但他坐下后还是向外坐了坐,和散发着腐败味道的老人搁远了一点距离,半个巴掌的位置足以让他安身,他倚在靠背上,握着我的手变紧了,我也累了,我的余伤让我有些疲倦,我扒在座椅靠背上慢慢的昏睡了过去。
这一站,就是一天一夜,那孩子也就在这半个巴掌大的地方坐了一天一夜,来到成都后,我们才敢光明正大的坐上另外一趟车,由于是始发站,我们都有了位置,这一次我们的目的地是贵州,借着功夫我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坐在我对面的孩子,他从上了火车从未说过一句话,因为他似乎只会说日语,他向人求救的话没有人会明白,我才放心下来,他的相貌很清秀,只是此刻看起来有些沉默,这种沉默,是无助、是恐惧、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到了贵州地界,我带着他来到李先师原来的故居,已经是深夜了,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大地,我伸手拽下几日前我锁上的大锁,轻轻推开门后,已经物是人非。
我一拉那孩子,让他跟我进来,简单的一番收拾,我看着一直坐在凳子上的那个孩子,还穿着满是黑色泥痕的薄薄睡衣,因为太单薄了,所以被夜风吹的有些发抖,一路颠簸,沾染的臭汗味也有些让人受不了,我烧了一锅热水,寻来一个大桶,这便是做了简陋的浴盆,将他拉过来,“你不嫌不舒服吗?脱下来洗洗澡吧!”
我一指这个超大号大木桶,他就明白了,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拼命的挣脱我的手,就向后窜去,我又示意了几次,他也不知在害怕什么,又不是送他上断头台,怎么这么费劲,气的我一把抓过他柔软的身体,一把拽住他的睡衣,“一个男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完我就使劲一拉,惊的这个孩子大叫一声,“やめろ!(雅蠛蝶!不要!)”
布满污垢的睡衣被我剥了下来,露出葱白的身体,在她的胸口上裹着一块裹胸布,是安倍藤兰把她装成男孩子的样子吗?
“是、是女孩子……”我愣了一下,立即一转身,视线躲过了她的隐秘之地,顿了片刻,我又迈着大步子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我手里还拿着她唯一的一件睡衣,这才小心翼翼的转过脸来,只见她已经躲进了水桶里,脸上布满泪痕,恐惧的颤颤发抖,她显露了女孩子的所有脆弱,生怕我有什么邪念。
我将那件沾染着女儿香与汗臭的睡衣扔了回去,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里屋的柜子中有干净的衣服。”
说完我就要出去,她可能也看出了我没有伤害她的意思,白嫩的小手一拍桶里的热水,所有的情绪被温暖的热水融化,不可抑制的对我大叫道,“ばか!ぶっころしてやるよてめいこのやろう!啊啊啊……(混蛋,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我茫然的听着这夸张的愤怒,也不知她在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会很长,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叫你什么呢?”
月光洒落我一身,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偶尔的蝉鸣,传递着淡淡的悲伤,以甜……我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我们皆都有怀念之人,那、我就叫你念甜吧!”
我又不知她听懂我的话没有,自顾自的念着这个名字,“念甜、念甜、思念以甜……”
语气里透着的悲凉、倦了的身体,还有胸口的温度,让我沉浸在这伤怀之中,让我看起来越发的难过,这种难过,直伤人心……
使得念甜也是一愣,止住了咒骂,我哈哈一笑,冲进另一间屋子抱了一坛美酒又跑进了夜幕中!
在李先师的故居之外,挨着一面大的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林影斑驳,我举酒来喝,只喝几口就醉了!
我对着空荡荡的湖面发疯的大喊着,却无人回应,我哈哈大笑着,“哈哈哈……”
那胸腔中的抑郁,永远都无法释放完,我又举起酒坛,咕嘟咕嘟的干了一半,脚下就站不稳了,伸手恍然一指,“如梦如幻月!”
这林子就被我幻化成了一片凄美的桃花林,眼前的湖水却是两茫茫,“如梦如幻月!”
瞬间冰封千里……
我又喝了几大口,坛中烈酒就尽了,我咕咚一声扔掉酒坛,摔在地上,看着满天的落英缤纷,泪水已流干,就剩下了疯了一般的狂笑,醉卧花丛中,怀中跌出一本书,有风吹来,先师策翻开了第一页,显露出我从未注意到的一行小字,似水似流年、如梦如幻月。
“似水似流年、如梦如幻月……”
我呢喃的读了一遍又一遍,怅然若失,仰头看着天幕,细细的听着风吟。
我就感觉我枕在了一条柔软的腿上,如藕一般的玉臂将我轻轻揽在怀中,鼻中呼吸着一如既往的体香,我笑,笑的不明所以,忽然我无比认真的问了一句。
“以甜……”
“嗯,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