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动作完成得一气呵成,引得那车夫在车上拊掌赞叹,连烟斗也忘了抽吸。有顷陆俊稍整理了西装,从衣兜里掏出小费付给他后,扬眉长笑:“怎么样,先生?方才这出戏是否精彩绝伦?”
车夫当即连番颔首,刻意沉静的神情显然掩盖不了眼底的浓浓笑意。但他终究忍不住取下烟斗,掩口低笑,继而勒缰执鞭,在纷沓的马蹄声中远去无影。
“密斯许,就你这点儿身手也想和陆某比划?”不一会儿,陆俊单臂揽住平君,略微俯身捏住她下颌,转用汉语戏谑道,“或‘许’在床上还可以哦……”
这语带双关的调戏一霎撕开了平君记忆中的那道创痕,气得她几欲抓狂,急欲扑上前与陆俊厮打,无奈双臂俱被牢牢钳制,只得无谓挣扎。她狠瞪对方一眼,厉声叱责:“像你这样的白相人【171】竟能就读柏林大学!?简直是本国教育的耻辱……”不料甫一开口便被捂住嘴。
“安静!”陆俊已然神情沉肃,随即目光移向路的一侧,“靖宇,你刚才可曾看见那辆银灰色宾士【172】?车灯上插的是膏药旗!”
平君忙循着他目光瞥去,却见前方赫然是夏里特医院。她面色遽变,心跳加剧,且不论时间巧合与否,反正日本人必定趁她外出联系冉克之际,经此路驶入那所医院,究竟是何目的自是不需赘述。
那么,已然清醒的好友是否接触了那些人?目前好友尚无任何准备,如若在那些日本人面前轻易开口,岂非因错谬百出而彻底毁了整盘计划?更可怕的是,她是否已被那辆奔驰车挟持,带往日本大使馆!?
“陆俊,速随我去医院!”平君顾不得那些时下礼仪,径直唤了陆俊的名字,“快!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说罢便奋力挣脱了他束缚,试图拔足疾奔。孰料情急中重心不稳,足踝一崴,一只精制的高跟牛皮鞋飞了出去。
见平君一脸尴尬,陆俊摇头直叹,拾了那只鞋后,朝她的脚努嘴道:“抬起来,许大小姐。不然休怪陆某扔了它,把你横抱到医院去……”
“你敢!”未待陆俊说完,平君已被再度气得柳眉倒竖,胸部激烈起伏,却见对方倏然按住她双肩,神色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女人不要太逞强!必要的关头应该由男人保护!”
平君闻言一怔,但很快又想起了那些前尘过往,不由挑眉冷哼,伸手攥紧他双臂,将其霍地甩开:“姓陆的你懂什么?难道仅凭几句花言巧语便妄想揩油!?滚!”说罢一把抢过且穿上那只高跟鞋。怎料稍一立足,一股痛楚便沿着她的足踝直扎入心间,痛得她一个趔趄,想要扶住路旁离她最近的树木已是来不及了。
注释:
【171】白相又称“孛相”,吴方言中“玩耍”的意思,可作动词也可做名词。白相人即游手好闲的人,也就是俗称的“二流子”。
【172】“宾士”就是下文“奔驰车”的音译。鉴于目前港澳台使用该词,遂以此作为民国时期对奔驰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