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蓝雨薇在日本大使馆内绞尽脑汁,苦寻应对之道;另一面,距柏林以北约三十公里处,随着冗长而沉闷的“吱呀”声传来,某座约有三层洋房高度的塔楼旁,锈迹斑斑的铁门被缓缓推开。
门内便是一片偌大的操场。由于时间尚早,黑压压的人群不曾如往常般聚集于此,显得格外寂寥。但有两名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黑发少女踩着场内的砂砾,在一名身着原野灰军服、头戴同色系大檐帽的金发男子的带领下,被六名荷枪实弹、戴着灰绿色船形帽的士兵押送而行。
“舍恩先生,非常感谢您在这期间保护了我们。”目视男子所佩戴的骷髅领章,岑苡诜不由瞥了她那身残破的蓝条纹衣裳一眼,越发握紧刘砚心冻得发僵的手,“相比那些人……我二人能苟活至今真是万幸至极!”
被称为“舍恩”的男子笑意浅淡,似是认同了岑苡诜的看法。当缓缓行至那两扇铁门时,他忽地凑近刘、岑二人,低声嘱咐:“中国姑娘,这次幸亏有贵人相助,你们才能活着走出‘这里’。切记‘这里’永远没有‘下一次’!还有……”他似是想起什么而稍顿了下,但终究不曾继续说下去,只朝那些士兵挥手喝命,“锁门!”
又一阵刺耳声响后,铁门再度被砰然关闭,从而隔绝了人间与地狱、生存与死亡,更隔绝了希望与绝望。
岑苡诜闻声一惊,试图回首而望。刘砚心见状忙抱紧她的左臂,语声低哑:“丰融,别再看那鬼地方了!快回去……”
然而仅前行了几步,岑苡诜便停下脚步,环臂垂首,显然若有所思。
见好友踯躇不前,刘砚心催促不迭:“快点,这里距柏林有三十多公里呢!眼下局势不稳,我们必须赶在天黑前回校。”
“明贞,如果你认了我这个朋友,有些事可否如实相告?”岑苡诜咬唇颔首,但随即望住正困惑看她的刘砚心,迟疑片刻后低声道,“逸尘兄其实说得不错,若为了复仇,仅凭掌掴远远不够。你该拿出具体证据将真凶绳之以法,以慰先亲的在天之灵。”
刘砚心瞬即神色黯然,十指绞紧了衣角。岑苡诜见之轻叹,继续柔声道,“所以,请恕岑某让你再度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是有些细节令人至今不解……你是否为当时大屠杀的目击者与幸存者,不然为什么对南京城内的大屠杀描述得如此详细,仿佛身临其境?那么,你是如何在日军的刺刀与枪口下侥幸生还,更能活着离开已重兵戍守的南京?还有……之前在那所监狱里提及了‘英特纳雄纳尔’、‘帝国主义’这些名词,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能留在这日本盟国的首府——柏林?你,到底是谁?”
目视两名中国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于铁门外,党卫队骷髅营二级突击中队长格云瑟·赫尔穆特·冯·舍恩舒了口气,与那六名士兵肃然转身。未几,其中一人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道:“长官,您刚才到底想说什么?而且‘这里’不是有‘劳动使人自由’的格言吗?那么您在这三天内,为什么始终不许那两个非纯雅利安女人干体力活,甚至连那些炉子里的一丝烟味都不让她们嗅到?如此照顾是否违背了元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