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久之助哪敢违逆?重重叩首后抱头鼠串而去——现在不是事成后邀功论赏,官升三级,而是必须保住饭碗,唯恐稍有不慎便卷铺盖走人,沦为同僚的笑柄了。说来奇怪,他精心准备了计划,“林静如”也在此期间恢复了健康,所以一切本应进展得非常顺利,可为何结局竟这般惨淡呢?
鉴于担心日方极可能不死心地探查、跟踪,雨薇迈出日本驻德大使馆的雕花铁门,穿过那些群聚在馆外且吵嚷不绝的新闻人士后,不曾立即搭乘交通工具。而是步行片刻,确定身后无人尾随,才挥手招呼了一辆马车,朝柏林大学匆匆而去。
坐听车夫的沿街吆喝与马蹄声,雨薇扶住胸口,长长了舒了口气,放松了先前绷得紧紧的神经,但想起那些谄媚至极的对白,复又沉下面色。
确实,彼时她甫一开口,便觉得胸中一阵绞痛,仿佛有利刃将其一霎剖开,试图挖出其中的五脏六腑。于是她恨不得如先前教训田尻光也般,起身暴打那两名日本官员,只为无辜枉死与壮烈牺牲的同胞们报仇雪恨!然而,严峻的情势逼迫她不得不强抑悲愤,模仿汉奸的奴颜婢膝,与日方虚以委蛇。
但不论如何,这趟出行……雨薇猛地咬紧唇,伸手直往右脸狠狠抽去,以汉语连声斥骂:“蓝雨薇,祖宗十八代的脸,今天被你丢光了!你觉得你这趟后,有什么资格在刘砚心那些人面前宣扬你的爱国心?有什么资格在你的师公面前证明清白!?”
两声脆响后,雨薇埋首失声痛哭,毫不顾及她的举动已让车夫惊愕得目瞪口呆,险些因疏忽御马而偏离了路向。
柏林大学内,一片大乱。
当雨薇在日本大使馆内苦于应付时,当刘砚心、岑苡诜与舍恩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门前挥手告别时,邝公道、陈邦杰与田培林正在学生经常聚集的食堂前、图书馆前,以及法学院、理学院等教学楼底,不断抛洒那些如实记录了日军在南京所犯下的滔天暴行的黑白相片,任由那些过往的学子将其陆续拾起。
——“上帝啊!这些都是人干的事吗!?快看这些堆积如山的人头!快看这些被截去四肢、内脏外翻的胴体!还有这些残缺不全的肉块……难道都是人骨、人肉!?我……我简直要吐了!”
——“太可怕了!这……这些女人的‘私’‘处’到底被填塞了什么?乳房、眼珠都去了哪里?我的上帝,快看这个貌似才十五岁的少女,整……整个生殖器官都被残忍地剜掉了!凶手简直比‘开膛手杰克’【178】还要残暴!”
注释:
【178】即JacktheRipper,是于1888年8月7日至11月9日期间,在伦敦东区(EastEndofLondon)白教堂(Whitechapel)一带以残忍手法连续杀害至少五名妓女的凶手化名。凶手犯案期间多次寄信到相关单位挑衅,却始终未落入法网。其大胆的犯案手法,经媒体一再渲染,引起当时英国社会的恐慌。至今他依然是欧美文化中最恶名昭彰的杀手之一。史料参考维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