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耳目一新,心生豪气。”
随手将手中的空酒坛抛向别处,甘鸿山随即道:“年纪大了,总要在一些小事上力求做得新奇,才能让旁人印象更深刻,不至于转眼就忘记。”
秦苍道:“甘城主此言差矣,我辈修士,又非朝生暮死的虫豸蝼蚁,虽与天生神圣有较大差距,但潜力方面却未必输之。我观甘城主虽不复青春年少,但也不至于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千年荣华,旦暮成枯,有人说这就是修士的宿命,我却觉得不对,那只是不成神也不成魔的修士的宿命。若在下观察无误,甘城主至少还有三百年的时光可以动用,凡人一生数十载尚且努力奋斗,誓要闯出一方天地,甘城主无论是时间还是实力都数倍于凡人,心中又何必出现此等想法?”
甘鸿山心头一颤,刹那间竟真的被秦苍的话语所影响,变得有些神往,只是联想起自己多年不曾堪破的修炼瓶颈,他的神往便悉数化为了苦笑。
“大侠所言虽不无道理,但毕竟也有局限性,须知凡人一生数十载,虽不乏奋斗的时光,但机缘到者少之又少,成功者如凤毛麟角。我辈修士,毕竟也是由肉体凡胎而变,可飞天遁地,却不可毁天灭地,凡事在冥冥之中都受着上苍的制约。天若要你兴,你纵是废材一条,时辰一到,也将飞黄腾达,反之,天若要你亡,你纵是有盖世之能,时辰一到,也要魂飞魄散。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这句话,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秦苍道:“但是甘城主有没有想过,或许正是因为你的这种想法,你才多年难有寸进,一直在原地踏步。”
甘鸿山脸色蓦地一变,压抑下来后却也沉声道:“大侠也说了,那只是或许,况且普天之下,又有几个能时刻进步的人?机缘用尽时,自有难关阻挠。”
秦苍淡笑道:“阻人的难关自然是少不了的,但它的存在并非是用来终结你我修行生涯的,反而应当成为我们的垫脚石才对。”“我们?”
甘鸿山心思敏锐,便是一字,也能解读出一种完整的意思,听闻这一称呼,他立时思索道:“听大侠之意,似乎有意与老夫站在统一战线上。”
秦苍摆手道:“甘城主可不要误会,我方才说的我们,只是基于你我都是修士的基础上,并无其他的意思。况且,经过昨日之事,甘城主觉得你我真的能够完全抛却芥蒂,坐下来把酒言欢吗?”
甘鸿山道:“我虽老,但不糊涂,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些年来,我对妙菱的放任着实有些过火,若只是在无端城内,我还有把握保证她不踢到铁板,自尝恶果,可若将范围扩大,我可就没有那个能力了。当然,像大侠这种身手非凡的外来者,还要属于例外的情况。”
秦苍摇头道:“前一个大侠,后一个大侠,甘城主不觉得别扭,我听着也觉得折煞自己了。在下本不是什么侠义之辈,甘城主也就不必这般客套,更不必迂回了,说吧,有关我出手伤了令爱之事,城主是打算和我交换条件就此揭过,还是说一战定乾坤?”
甘鸿山道:“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我虽不知大......咳,公子师承何门,但单凭昨日一剑,我便能笃定你在剑道上的造诣已能称得上是玄域宗师。实不相瞒,小女自幼便对剑之一道极为热衷,早年曾意图拜入青云剑阁修行,却因一时大意,加之冲撞了当时的主考官,从而未能通过青云剑阁的考核,至今引为憾事。若公子能为小女弥补此番缺憾,那么非但昨日之事一笔勾销,老夫还会竭尽所能满足公子所求。”
秦苍目光闪动,道:“甘城主的意思是让我传授令爱剑术?”
甘鸿山点头道:“正是如此。”
秦苍突然不再说话。
然而任谁都看得出此刻他并非在冷静思考,而是在极力憋住自己的笑声,时间一久,他的神态显得愈发怪异。
甘鸿山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不悦之色,只是在片刻之后道:“公子要笑便笑,无需刻意隐忍,事实上,如果换成是我经历这样的事,听到这样的话,我也会觉得很好笑。但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就是如此,看上去很可笑,实际上却最有利,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有利。”
秦苍依旧不曾笑出声,嘴角倒是掀起了一抹狭长弧度。
“甘城主有没有问过令爱的意思?”
甘鸿山道:“还没有。但如果公子答应了的话,她一定不会拒绝,因为我会将她拒绝的理由一一驳回。”
秦苍道:“如此一来,就已经落了下乘,就算我有心教她,她也未必学得会。不若这样,甘城主替我办一件事,我给令爱一个再入青云剑阁的机会,不过还得附加一个前提,那便是她须得收敛自己的骄横气息。”
闻言,甘鸿山竟没有感到意外,反而笑道:“看来我的直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你的确与青云剑阁有所关联。这个提议倒也不错,老夫可以先代小女答应,但这样一来,我也有个附加的前提。”
秦苍哂笑一声,突然再度以指为剑,正对甘鸿山。
甘鸿山初时微愣,随即也是会心一笑,两指并拢,亦成剑形,与秦苍指剑相碰。
正是自这一刻后,整座无端城下起了长达三个时辰的密集剑雨。
虚空之上,却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