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我是不是快死了?】虽然她很饿,可是竟然一口也吃不下,浑身发冷,一个劲打颤。
国师此刻就在和顾柔相邻不远处的一间大殿中欣赏歌舞,京兆郡守亲自作陪,召来了当地最好的戏班子和舞姬表演助兴,殿中载歌载舞好不热闹。那些长途跋涉的行军将官们难得放松,此刻尽皆把酒言欢,连声叫好。
国师看得一脸无聊,正当他面无表情捻起青铜爵,啜饮了一口酒时,他听到了顾柔的声音。
他立刻站起来,退出大殿,走向一个垂莲柱的僻静角落:【怎么了。】
最近他对顾柔的心声回应得很快,顾柔反而吓了一跳,她怕以自己的处境,让他担心,更害怕他真的像之前说的那样,为了自己而过来涉险。
于是连忙装出轻松的口吻:【我,我没事……我肚痛。】
【吃坏东西了?碍事么。】
她疼得控制不住,“嘶”了一声,觉得自己可能要撑不过去了,却只能掩饰道:【不碍的,是月信……】
她一心只想要掩饰自己的处境,却疏忽了这等很私密的、女儿家的事情,于情于理是不该告诉一个陌生男子。
国师不由得微微一窘,竟然语塞了片刻:【那,怪本座唐突了。你自己保重身体……小心受凉。】
这头,顾柔挣扎着从桌边坐起来,茶杯茶壶碰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国师道:【既然你身体不适,早些休息罢,莫再胡思乱想徒耗心神了。】
【老妖怪,你会感觉到孤独吗?】
她这个唐突的问题,使得国师停住脚步,站在廊檐之下。
孤独?他摇头:【从来不。】
【看来,你一定有很多朋友。】
朋友,他不知为何,脑海里飞过的是老钱那张涎皮脸,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没有,本座没有朋友,也不需要。】
顾柔挣扎着,趴在窗口,推开窗子,仰望着屋檐前方的一片窄小天空,在那上面,群星闪耀,簇拥成灿烂的星云:
【为什么呢,一个人活着,如果没有朋友,该是多么的孤独。】
【如果你所谓的孤独,就是因为不能得到旁人的认可、赞同、准许,而感觉到的自卑,那么这种无聊的孤独,本座从来没有过。】
顾柔陷入了沉思。
国师站直了身体,修长玉立的身躯在月光下被拉出一道秀颀的影子:【听好,如果你想摆脱现状,就应坐言起行。不要被那些愚蠢的想法所左右,不要听他们谈论你将会遇到多少阻碍,旁人无法代替你活下去。倘若你够坚定,也不致觉得孤独。】
今夜的他似乎谈兴高涨,顾柔趴在窗前,听着他清锐朗润的声音,感到心底一阵舒服和安慰。
【谢谢你,我是应该更坚强一些。】去面对死亡,去承担责任,即使孤独地死去,至少她坚守住了初衷,去保护家人,去遵守约定。
听着顾柔的声音温柔地传来,国师仰望漫天星空,朗声吟诵: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这句话,心和口一同念了出来。
星空浩瀚如烟云,宇宙无穷无尽,映照着世间一切渺小的生命,两人身处异地,一同抬头仰望星空,那一瞬间,国师的胸臆中充满了豪情和温柔。
【谢谢你。】顾柔把头靠在窗棂上,眼皮慢慢合拢,现在,她感到有些累了,意识渐渐远去……
【好罢,】他轻轻地道:【如果你非要一个朋友的话,本座可以勉为其难……做你的朋友。】
她的那边没再传来回音,或许,她睡着了。
……
顾柔做了个梦。
梦中,她再次回到了十年前,她和弟弟走在出殡的队伍最前面,哭着看父亲的棺椁下葬。那年她才十岁,并不懂政治的波诡云谲,也不懂人情世故的瞬息万变,只晓得从今以后,她的生命里只剩下弟弟一个人了,她感到伤心,痛苦,无穷无极的孤独。
这个场景无数次巡回她的梦靥之中,每一次,顾柔都看见十二岁的自己扎着角辫,披着霜白的孝衣,哭得惊惶无助。
这一次,梦境变了,正当她抱着唯一的弟弟哭泣之时,一个很温柔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不知方向,不知来源,但是却准确无误地到达她的心里——
“别哭,你还有我,本座愿意做你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