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会儿怎么跟说好的不大一样呢?孟章醒了醒脑子,为难道:“师座,她不是营里的人,这我不大好管。”
“那就让她入营。”
“啥?”孟章懵。
国师没看孟章,他专心凝视的是顾柔,他搂着她肩,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既然你这么能跑,本座就答应你在我身边;然而行军打仗,战时兵营不养无用之人,即便是你也须遵循,你想要随军出征,就要在军中服役,本座让你去白鸟营,你吃得了这份苦吗?”
他这样说,既是认真,又存了一半想要她知难而退的心思。
顾柔却很开心:“我能,我去我去。”她觉着白鸟营这个地方再适合不过了,那是哨探呆的地方,她又是轻功了得的九尾出身,大宗师真是太会选了,她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国师深深叹息,他温柔地凝望着她,捋起她鬓角的一丝头发,他有些许无奈——他的小姑娘看着柔顺服帖,骨子里却是一匹脱缰野马,有时候他若一不留神,便常有驾驭不住之感。他心念一动,突然问她:“你怎么叫顾柔?”
“啊。”顾柔没明白,眼神发呆。
“你应该去叫顾野,你太野了。”
顾柔明白了,琢磨他这个话是不是在批评自己不够端庄,她不开心,有小情绪了,悄悄撅了撅嘴巴。
孟章在旁边看得直想揪头发,想插嘴又不敢,忍了半天,终于试探开口:“那个,师座,白鸟营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要考核……又艰苦,我看还是别让姑娘受这个罪了吧。”其实,孟章心里最想说的是——打仗可不是儿戏啊!别随随便便给他手底下塞人!这句话憋着没敢吐出来。
国师道:“孟章这句话倒还像句人话,小柔,你想清楚你一旦去了,一切都要按照军令行事,在军中本座不会给你半分优待。”
顾柔想,汉中她都走过来了,那会国师还在审讯她,有什么比那更难熬的呢?她很确定要去。国师道:“好,如今离部队整兵还有一月时间,本座给你时间进行入营考核的操练,你自己去完成。”
孟章在一边头疼,只觉得自己接到了一颗烫手山芋。国师的女人,他打不得骂不得,要是放在营里面,那又是一尊祖宗,难不成他要供着?不不不,那可怎么立威,白鸟营不认怂蛋!
孟章又转念一想,好在,营里新士卒的训练是由冷山亲自管着,他用不着插手,还是安心带带老兵就行了,对,有冷山在,还指不定她能不能通过考核呢!就这么干!
孟章拿定主意,脸上堆着笑,答应了国师提的要求,就要告退。
看着孟章要出去,顾柔忽然想起大宗师方才说的那句“等他走了我们继续”,她一下子心慌意乱起来,虽然心里面愿意顺从他,可是对于他方才行为里的侵略性,她还是恐慌得紧,她下意识地站起来叫住孟章,只说想要问问关于入营考核的事情,追着他出去了。
国师没有介意,他拾了地上那卷书重新拿起来看,心里头思忖着怎么安排顾柔的事。他率领大军出征,如果留她一个人在洛阳,反而不甚安全,母亲孙氏不会容她,只怕来找麻烦,倒不如放在自己身边;她心里惶恐不自信,成日闲着只怕胡思乱想又出事,给她一点辛苦的事情做一做也好,作为新卒,也不会接到太凶险的任务上战场,加上白鸟营有孟章照应,她插翅都难飞。
……
北军营地刑房。
安静的暗室内,不透一丝光,突然“嗤”地一声,火折子点亮了,蜡烛被引燃,照出一方黯淡的光亮。
石锡的亲兵拿着火折子,一盏一盏把刑房四角的灯点亮。屋中间的南墙上,沈砚真戴着重枷,手脚戴镣,抬起头来。
她脸色苍白,刚受了一顿刑,原本就薄弱的身子骨显得摇摇欲折。
石锡走到她跟前,蹲下一条腿,盯着她:“本将耐心有限,你识相的便老实交代,顾之言倒底在什么地方?他派你来想干什么?你为何接近顾柔?”
沈砚真抬起头来,很平淡地道:“师父现在云南,他老人家爱女心切,只是想见见女儿。”
说也奇怪,她看着弱不禁风,可是每次石锡一提到顾之言这三个字,她的眼神中就闪过一丝决绝,好似死水中泛起波澜。
石锡压根不信她这套说辞,他深信此女绝对隐瞒了什么内情,否则不会如此凑巧地在这个关头来到京洛,他朝亲兵眼神示意,走了出去。
那亲兵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会儿有你受的!”一脚踢翻她面前盛放饮水的破碗,浇了她半头,水湿漉漉地挂着她头发淋下来。
沈砚真一动不动,摇曳的灯火里,她像个死人。忽然,她伸出舌头,用力地舔着流向嘴角的饮水——不管多卑微,她得活着,师父还等着她去救。她既然看懂了顾柔那个眼神,就知道她一定还会回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