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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半个月,新兵们的操练开始变得越来越顺利,倒不是因为阿至罗良心发现减轻了操练内容,而是众人对于这样的辛苦越来越适应了。于是,阿至罗开始教授众人一些基本的枪\刺,击技,射箭的技巧,在他的威逼下,每个人都加倍苦练着。
阿至罗道,射箭这门本事,倒不指望他们似越骑营那般练出一朵花来,目前有准头,循序渐进,就可以;但是角抵和手搏必须练成一流真功夫,因为一个孤独在外执行任务的斥候,他总有可能遇上比普通士卒更大的危机。
角抵便是角力,体能的培养无捷径可走,每天披甲负重操练必不可少;手搏便是拳技,阿至罗亲自担任技击官,手把手教新兵们打军拳和使用枪|刺。
顾柔、向玉瑛和屈贞娘有底子,全部都学得很快,祝小鱼体魄发达,也完成无碍,就是陈翘儿后进些,但也有顾柔和贞娘一起帮她补上,勉强不掉队。
也有难得的时候,阿至罗会停下来,问众人:累吗?
没人想回答。累等于要“休息一阵”,“休息”在阿至罗那的意思就是在大太阳底下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如果回答不累,他则会让众人再披甲跑五十圈,或者打拳直到傍晚。
阿至罗怒了:“都没吃饱饭?将有所问,士卒必须立即有所答,违令者军法处置!老子再问一遍,累吗?”
顾柔只好领着伍队的几个女兵答:“累。”
“累就对了,全体休息一阵。”
听见这话,大家心如死灰,整理好队伍,准备去扎马步。
出人意料地,阿至罗这一回却什么也没命令,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个塞满糠皮的牛皮鞠,托在手上道:“自古以来,蹴鞠乃军中练兵之法,不会蹴鞠,那叫当什么兵?练吧!”说着球一抛,落在什长赵勇手里。
祝小鱼和许多新兵都还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纷纷来问,赵勇面露喜色,解释道:“这是个好玩的东西,比那披甲跑和打军拳有意思多了!”
陈翘儿见阿至罗要走,举手:“报,属下有问题。”阿至罗回过神:“讲。”
“屯长,您不留下来和咱们一起蹴鞠吗?”陈翘儿一说,赵勇等人也附和起哄道:“是啊是啊,一起吧!”
阿至罗冷笑:“好,要不要再给你们条绳子拴老子脖子上,遛着老子校场跑三圈?少爷小姐们。”
大家原是好意,结果讨了个没趣,纷纷作鸟兽散跟赵勇学习蹴鞠去了,阿至罗冷笑离开。
盛夏的洛阳城,一轮火热的太阳悬在天空炙烤大地,恣意而又无情;这样的天气里,人多少会变得慵懒,许多城里人家避在木阴下,懒摇白羽扇乘凉,巷子口还能听见小贩跳着担子叫卖梅子汤的吆喝声。而在北军白鸟营的校场上,却奔跑着一群不知疲倦的人——
“秀才,传鞠,往这看,传这!”何远大声吼,话音未落,田秀才就被人从后头包抄,一脚勾走了皮鞠,急得他大声吼叫。紧跟着对方队伍一连串漂亮的接龙穿鞠,最后拿到球的雷亮一脚暴射,皮鞠弧线飞进了风流眼。气得何远吐老血:“娘里个腿奶奶个脚!”。
而祝小鱼几次把鞠踢进自家的风流眼,更是气得赵勇一度想把她扔出队伍——他的队伍已经落后六球了,而对方的风流眼门口,守眼的顾柔稳如泰山,赶月流星海底捞月地各种变换姿势,接住不同方向飞来的皮鞠,赵勇的队伍只能干瞪眼:有个门神在,这还怎么打?
对顾柔来说,接一点儿迎面飞来的东西太容易,她没有什么乐趣可言,多半时候就是蹲在风流眼前看大家蹴鞠,皮鞠来了就接住丢回去,这比小谢的暗器好接多了,不知不觉又接了三球,欢呼声此起彼伏。
赵勇憋闷极了,明明教会大家伙蹴鞠的是他,可是为什么最后出风头的却是顾柔?他正窝火,就有贾飞建议道:“让小柔过来踢吧!她这么守眼守下去,咱们啥时候才能进球,都没意思了!”
马上就有对面的雷亮他们抗议:“凭啥你说换就换,小柔在咱们队守眼守得好好的,要来踢也是给咱们踢。”田秀才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小柔是咱们一个什队的,是你们抢了去不还人,就该还给咱们。”大家争执不下顾柔的位置,这时候一边观战的屈贞娘建议:“要不然让小柔跟勇哥换吧,勇哥也是悍将,换了你们不亏。”
赵勇听了一怔,什么,他可是这个队伍的核心!哪有换人换掉队伍老大的,这不是逗呢么!他正要说话,就看见旁边的田秀才何远贾飞沈光耀齐刷刷举起了手——都同意用他去换回顾柔。
……赵勇那个郁闷啊。
一场蹴鞠下来,天黑了,随着太阳落山,晚风吹起,清凉重回大地,新兵们三三两两说笑着回去用饭洗澡。除了赵勇,这可以说是所有新兵们入营以来,最愉快的一日。
明日便是离初训结束的最后一天。
女兵兵舍里,夜里熄了灯,没人睡得着觉。明天半个月训练期满,便有七日兵休日,大家都兴奋得很。
顾柔是归心似箭,她惦记着阿欢和国师。祝小鱼则是惦记着要去洛阳西市买天青布坊的花布,以后有机会捎回家给嫂子做衣裳。陈翘儿嘲笑她:“你都被爹娘哥嫂卖了,还惦记给他们买东西作甚。”
结果这话一说,祝小鱼又伤心了。那是她的软肋。
陈翘儿只好哄着她:好了反正我在京城也没什么事,我陪你去呀,我杀价很厉害的,没几个干的过我,一匹布的钱我给你买两匹回来。祝小鱼好哄,听到这话又破涕为笑。
向玉瑛一个人就着从窗口投进来的微弱月光学习军令册上的条文,顾柔过问向玉瑛兵休日有何打算,向玉瑛没搭理她,看了一会儿军令册,她绑上沙袋绑腿,躺进了被窝——她每日睡觉也不忘绑上负重,让自己以习惯力量的训练。
这一晚,顾柔兴奋难眠,因为明天就能和他见面了。
第二天阿至罗将新兵集合至校场,朝他们训话:
“最后一天没有训练,只消完成一项任务即可,完成的人,可以兵休回家,七日后回来报道;完不成的人,也没有关系——因为你们永远都不必回来了!”
众人听他这样说,皆是紧张起来。
他道:“从这里跑过去,进入大帐,然后出来,便算完成。”
他指的是远处望楼下面的一座白色营帐,看起来便是平时军营里搭建的普通营帐,并没甚么稀奇。但是众人都注意到,在那直线通向营帐的道路中间,摆放了一架三尺宽的铁环。
有容易的事?众人自是不敢信,正踌躇间,果然见阿至罗走到一士卒身边,跟他拿了个火折子,燃起火把,举着朝路中央走去。
阿至罗火把一举,火舌在铁环上转了一圈,铁圈变成了火圈。
所有人都懵了。
特别是像沈光耀、赵勇这些身板高大强壮的,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妙——三尺宽的铁圈,这要钻进去不被火烧着怎么可能?
贾飞头一个嘀咕开了:“这不是赶人去送死吗?他吗的咱们不是猴子让他耍着玩!”
何远道:“老子想削他。”
很多人都跟何远有同样的想法。
阿至罗仍在来回踱步,把手负在身后,趾高气扬地扯着嗓子吼:“谁来第一个?”
祝小鱼举起手——
顾柔她们都吓坏了:“小鱼你疯了!”
祝小鱼慌里慌张地问:“屯长,我内急,可以去解手吗?”
阿至罗一沉眉毛,喝道:“你第一个上!”
祝小鱼腿快软了,阿至罗怒目咆哮:“上!”
祝小鱼回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顾柔:“伍长……”
顾柔道:“小鱼,别怕,去吧。”
祝小鱼咬紧了嘴唇,说也奇怪来哉,她刚刚被阿至罗点到的时候,都不晓得应该迈那条腿,可是顾柔跟她说了一句话,她突然整个人抖擞起来了。祝小鱼拴紧了军靴上的牛皮绳子,裹好绑腿,咬住牙关,像匹脱缰的野马,一口气朝对面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着她的背影。主要是盯着那个火圈。
祝小鱼一个腾身钻了过去,顾柔整个什队的姑子和青年们都齐声叫了一声好,可是情况不妙,祝小鱼落地一个团身滚,爬起来的时候,手臂上的绑甲已经着了火。
更不妙的是,天干物燥,她跑得越是快,那火便越烧越狠。
顾柔惊得心提到嗓子眼,看着祝小鱼一路冒着浓烟冲进帐篷。
然后帐篷里没动静。悄悄儿的一片。
大家都吓呆了。陈翘儿乌鸦嘴了一把:“小鱼她……还有么?”
贞娘抹了一把眼泪,也就祝小鱼这样的软柿子好拿捏,哄哄就冲上火线了,换作别人谁受得了?她有些埋怨顾柔让祝小鱼这样去送死。
没给大伙反应的时间,阿至罗又厉声问道:“谁第二个?”
顾柔站出来,举手:“我。”
阿至罗冷眼一睨,朝顾柔甩了甩下巴,意思是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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