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凶杀你。”
顾慎看着于束的那块碑,轻声道:“占卜术能够寻找的因果,是直接因果……换而言之,占卜术能够看出,那位冻原杀手是他招雇的,可真正对你动了杀心的人,极有可能还藏在暗处。”
白袖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静听着。
“世上的规矩大抵分为两套,一套流于表面,一套潜于地底。”
“五大家这数百年来,遵守着彼此制定的地底规则,再如何撕破脸皮,都不至于牵引到外部势力,来解决内部矛盾……可就在神座沉眠的这几年来,矛盾愈演愈烈,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顾慎故意停顿了一下。
白袖说道:“你是想说,有人开始违背地底的规矩了。”
顾慎缓缓点头。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因为前不久与顾家老爷子的那一次见面。
顾慎隐约觉得……长野的地底,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很大的风暴。
如果真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
五大家中有人违背了规矩,“勾搭”外部势力,准备进行洗牌……那么要不了多久,整个长野都会迎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
白袖缓缓挪首,望向顾慎,“即便这是真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当然,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顾慎平静道:“我想说的其实是……无论身在何处,你都需要小心。因为那样的刺杀,很可能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白袖陷入了沉默。
杀死他……白氏能得到什么好处?
乍一看,这对白氏百害而无一利,白氏内部,怎么可能会有人盼望着他死?
但仔细想想……并非如此。
传承六百年的“血脉论”,在他的身上已经被打破,以他如今的进境之速,嫡长子白沉的耀眼,要不了几年,就会被彻底遮掩。
而到那个时候,白氏的“家主”之位,该如何传承?
长老会真的会愿意把“家主”之位,传给一个出身卑劣,而且血脉低贱的江北孤儿么?
而有些时候,要和不要,是不由自己说得算的。
你不要,会有人塞到手上。
而那时候……就会有另外一拨人,试图把你的手剁下来。
或者……把你的头,砍下来。
“你方才说,那个刺客……身在苔原?”
顾慎继续说道:“如果白家顺利抓到了刺客,校验身份,并且处死……那么先前的疑虑,可以打消一部分。但我冥冥之中,总有预感,我觉得那个刺客不会被抓到,他很可能会逃出苔原。”
交朋友,切忌交浅而言深。
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深”了。
顾慎连忙打住。
他正色道:“总而言之……你要小心。”
一线曙光,落在林中。
顾慎和白袖站在那块石碑之前。
云雾散开,林叶作响,还有鸟雀轻鸣。
一缕常年无法照入清冢林中的光线,落在了于束的那块石碑之上。
白袖意味深长望向顾慎。
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微微颔首,轻声且认真地说道:“这些话……我记住了。”
……
……
“白袖还没有出来……但,顾慎先出来了!”
清冢外围了不少人。
因为不敢打扰陵园清净的缘故。
他们就候在陵园的出口。
万万没有想到,一夜过去,疾风骤雨散尽。
率先走出清冢的,竟然不是白袖,而是顾慎!
走出清冢陵园的顾慎,神情十分复杂。
虽然早就料到了白袖所到之处,定会有很多围观者,但万万没想到……人会有这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自己当初趁着白袖入城的时候熘入清冢,就是想避开尘世间的喧嚣与嘈杂。
千躲万躲,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不掉,避不开。
人群看到顾慎出来,有些失望。
“你小子……够可以的啊!”
一只铁手拍在顾慎肩头,紧接着勐地发力,一道高大身躯缓慢而有力地挤出人群,带着顾慎来到了车上,罗玉浑厚的声音响起,“没想到竟然还能活着出来……命可真够大的!”
活着出来?
忒不吉利了……顾慎苦笑一声,“罗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盼着我出事吗?”
罗玉嘿嘿一笑,道:“那可不敢,你要是出了啥事,少主和老爷子恐怕都要拿我问责!”
这笑容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顾慎……你怎么……毫发未损?!”
车后座里传来了某人的扼腕长叹。
顾慎回头,看到了熟悉的宫大公子,以及闭目养神的沉离。
“这是买了多少?”顾慎意识到了宫紫神情难看的原因,冷笑道:“不会是梭哈买我被白袖打死吧?”
“怎么可能!”宫紫怒道:“我是那种人么?”
“昨晚白袖入清冢的消息太突然,”沉离睁开眼,澹澹道:“某人拉着我去监狱所的时候盘口已经关了,别说梭哈了,他甚至没来得及下注。”
顾慎有些困惑:“那怎么哭丧着一张脸……”
“怪就怪贼心不死,一定要捞一笔。”车后座的沉离伸出一只手,展示着手腕上新的玉镯,澹澹道:“宫兄,愿赌服输……现在这件封印物是我的了。”
宫紫咬了咬牙,羊装大方,大手一挥,“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别让我看见!”
沉离重新闭上眼睡觉。
宫紫凑了过来,不信邪地捻了捻顾慎衣服布料,满脸困惑,“顾兄……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的确感受到了白袖的气息。
顾慎……绝对和白袖见面了!
这两个人,竟然没有打起来?
不……应该说,顾慎竟然没有被白袖打?!
“很显然,长野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顾慎很是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挪开宫紫的咸猪蹄,气定神闲问道:“难道我就不能和白袖彻夜长谈,坐而论道?”
宫紫疯狂摇头:“谁都有可能……但白袖……”
“白袖怎么了?”顾慎挑了挑眉。
“白袖不会和任何同龄人‘论道’。”宫紫苦笑道:“就算有类似的言语交流,也只能是他‘讲道’。”
顾慎一下子沉默了。
是了。
在超凡修行的造诣上……白袖,高出其他人太多了。
“他的确是个很强大的人。”
回想着石碑前的凝视,彼此的试望。
白袖没有看穿自己的“四季旷野”。
同样的,顾慎的炽火,也没有看出【雷界行者】的虚实。
顾慎轻轻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情。
路还很长。
自己……无需与外人相比,只需要走好自己的道即可!
平定情绪之后,顾慎瞥了眼后座,笑着说道:“宫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你输了一件封印物……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宫紫有些惘然。
“白袖不会参加今年的新人战。”顾慎轻声说道:“你可以开始准备比赛了。”
宫紫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简直是不敢置信的消息!
白袖刻意回到长野,竟然不参与今年的“新人战”!
这么一说……自己的“火种之梦”,有希望了!
……
……
白袖放弃今年新人战的消息……先是传遍了白氏宗堂,然后传遍了整个长野。
对于那些渴望夺魁,在最后关头选择观望的那些年轻超凡者们,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对于白家而言。
白袖的任性,有时候实在是一种麻烦。
【风童】监察室内。
“弃赛就弃赛吧……”
“今年和明年,没有什么不同。”
白沉恭立在他身侧。
男人靠坐在椅上,微微后仰,他望着那片巨大屏幕,轻声开口,问道:“采样时间不少了,关于那个叫做顾慎的少年……【风童】捕捉到了哪些有用的信息?”
那片巨大的屏幕,开始流淌一层层代码。
【深海】受到了权限的驱使,开始从中央数据库中,调动顾慎在长野的“信息”。
从踏入长野之后,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个少年。
一幕又一幕画面,在巨大屏幕之中倒映,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的小方块。
巨大的信息被筛选。
这些方块被迅速淘汰,留下了有用的“图片”。
深海迅速捕捉一张又一张图片……那些图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顾慎的眉心燃起了炽火。
“S级的能力,会是简简单单的精神系么?”
男人嗓音浑厚而有力,他低声笑道:“我不相信裁决所的档桉,也不相信周济人这只老狐狸提交的报告……”
“父亲。”白沉轻声道:“在雪禁城,我远远地接触过一次顾慎……有一瞬间,我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哦?”
“不是那股炽火……”
白沉认真想了想,有些犹豫,道:“我说不上来……那股力量,彷佛与我的血脉产生了共鸣,而且产生了压制。但只是一刹就消失了。”
男人眯起双眼,陷入沉思。
他放大雪禁城夜色中的那张图片,那是顾慎被韩当拽入【真言】领域之中的图片,【风童】捕捉到了一副完整的连贯的影像。
领域铺展的那一刻。
顾慎的影子,似乎变得惨白了一刹。
那是一片雪……
这片雪成功引起了白家家主的注意力,他皱起眉头,盯着视频,流速正常的影像在男人的眼中放慢了数百倍,上千倍。
他仔仔细细看完了每一帧。
然后发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恐怖的事情。
在落地的一刹,顾慎的影子上出现了一片雪。
他没有看清。
这片雪,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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