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晚年不参与纷争,不进行战斗,就这么安安心心颐养天年,那么活到一百二三十岁,没有太大问题。
可一旦参战,就不一样了。
顾骑麟晚年要支撑顾家,他注定活不了这么久。
每一次动用超凡源质,打破物质界规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命运天秤是平衡的!
越强大的超凡者,越是容易被灾厄缠绕!
神座……更不必提。
可天空的战斗力,历尽百年,依旧深不可测,七神之中无人敢与其正面开战。
他仿佛不担心世上一切规则的侵蚀。
如果说,神座能做到这些,属于“神迹”。
那么作为天空捧冠者的天水先生,现在依旧活着……便是一个无法理解,不合规矩的“例外”了。
他比天空神座更年长。
他至少活了一百三十年!
具体数字,无人知晓。
与天水的年龄相比,无论是顾骑麟,还是周济人,都只能算是“年轻人”,还是差了两到三个年龄辈分的那种。
“恕我冒昧。”
顾慎揉了揉眉心,百思不得其解。
“天水先生是天空神座的捧冠者,他栽培出了无数神官,亲手将上城捧到了五洲之巅,帮助源之塔成为人类第一势力,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红龙洒然一笑。
他凝视着顾慎的双眼,“你就是【钥匙】。天水先生做这一切的原因,您难道不知道吗?”
“……”
顾慎只得无言。
“钥匙……”
对他而言,【钥匙】就只是一个身份,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这是自己要打开【红门】,链接会议室,才会被赋予这么一个称号。
后来,相识的每一位古文会成员,都这么称呼。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钥匙】是什么……
图灵离开之际,只告诉古文会余尽,找到【钥匙】,就等于找到希望。
所有人都在找【钥匙】。
所有人都认为【钥匙】是希望——
可没有一个人能告诉顾慎,【钥匙】究竟是什么。
“……”
红龙抬起头来,好不容易放晴的桑洲窟,此刻重新又变得阴沉起来,天云散得很快,凝聚更快,浓郁火山灰在虚假天幕之下成块堆积,此刻刮来的寒风都带着令人压抑的冷意。
冰海南端的源质气息,向着桑洲窟大量密集涌来。
位于最南端的南窟,自然要最先承受。
“天水先生做这一切,只为了一件事情。”
红龙幽幽吐出一口浊气,他保持语气平静,从唇中吐出两个字来。
“弑神。”
阴云密布的天顶,有一道猩红雷霆闪逝。
顾慎有一刹的失神。
大雨转瞬便至,兽潮践踏土地的泥泞在雨幕之中变得污浊,两人都没有动用领域避雨,领域自行散发的源质,将雨水蒸发,说不清是雾气还是雨丝,弥漫了两人之间的视野。
“无论中间的过程是怎样的……”
红龙再次开口。
身为源之塔头号神使,他此刻说着大逆不道,当诛九族的疯狂言论!
声音一字一顿,比穹顶雷霆,还要果断,坚决。
“先生的最终目的,就是杀掉‘天空神座’!”
……
……
轰隆!
一道闷雷,在上城所有人的头顶响起。
冰海的季风终于吹到了中洲内陆。
天幕昏暗,来茵海岸哨塔早早点明了源质之灯,准备打开超凡结界,阻拦海风,但偏偏上城传来的命令是任由其过,理由是中洲内陆晴朗了太久,需要一场大雨进行清洗。
的确,中洲常年风和日丽,极少有极端恶劣天气。
一个原因,是地理位置优越。
另外一个原因……
便是坐在中洲最高处的那位神座,可以轻松掌控“天气”。
源之塔的最高层,被火种精神编织的虚无梦境,铺满了流云,这里位于人间最高之巅,所有来临者,无一不惊艳其景色之美。
这里的每一片云,都是真的。
梦境不必编织已有之物。
天空神座清胧,披着宽松的丝绸长袍,慵懒坐在神座之上,他的身前身后,摆满了无数棋盘,按照如今上城人的说法,那些都是【旧时代】的游戏,在【深海】问世的第四年,人类世界已经没有能和其对战博弈的同级棋手了。
那时候,深海主系统才刚刚进行了两次大型迭代。
每一次迭代,都是无数方面的跨越,质变。
实际上,【深海】真正击败人类最顶级的棋手,是在第四次迭代……因为精神力突破深水区限制的强大超凡者,并不在五洲社会规则所定义的“棋手”行列。
但如果把定义再次放宽——
那么此刻迭代了九次的【深海】,依旧没有战胜所有的对手。
它此刻面临的敌人,是完整消化了天空火种,跨越了“凡俗”定义的伟大存在。
数百座棋盘,正在同时进行着博弈。
一面又一面的【云镜】,漂浮在清胧王座的前后左右,他闭着双眼,单手撑着下颌,昏昏欲睡,但另外一只手却轻柔捻着棋子,以一种缓慢的韵律进行着敲击。
每一次敲击,【云镜】棋盘都会进行一次变化,这不是一步行棋,而是无数步。
神座的算力和主系统正在进行一场旧时代的博弈游戏。
这不是一场定输赢。
而是无数场。
游戏的场次由清胧说了算,至今已经有了数千万,或者更多次的对决,真正的“输赢”,只有一个模湖的概率,数千万次对决之中,博弈双方的胜负被记录在数据库中——
看上去这没有任何意义。
这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游戏,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活了很久的人,总需要做一些什么,才能感受到尘世间的乐趣。
对活了百余年的清胧而言,这……就是他闲散日子里唯一的乐趣。
只是行棋之间,他向着空空荡荡的神境角落投去一道随意的目光,同时开口发出了一道意味深长的感慨。
“怎么忽然就要下雨了?”
源之塔的塔顶,有一道纯白色,近乎与天云融为一体的影子。
白影知道,这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了。
他接话:“这是天水先生的意思……中洲已经很久没有降雨了。”
“……”
清胧的心思依旧放在棋局之上,许久之后,他才轻声笑了笑,“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啊。”
“您如果不喜欢,我去把‘雨天’换了。”
白影恭恭敬敬开口。
“不,不必了……”
清胧捻子,浑不在意地说道:“既然先生认为,到了该下雨的时候,那便让它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