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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知府低头, 看了看她手心里的一小捧晶莹洁白的雪, 赞许地道:“是个小孝子。”
转头吩咐身后的狱卒:“把锁打开吧。”
狱卒答应一声, 上前施为,叮叮咣咣的铁链被一层层解开,吱呀一声,牢门开了。
展见星又愣了——狱卒太难说话, 可罗知府也太好说话了罢?
这就把牢门都打开了, 难道打算放她们走?
她呆愣的表情落到罗知府眼里, 罗知府不由笑了, 多问了她一句:“本官那日在堂上听你言辞,有些法度, 可是有在读书?”
展见星小心地点了点头:“是。只是小民愚钝,刚刚开蒙,认得些字而已。”
罗知府道:“本官观你的言行,小小年纪,机敏奉孝, 可是一点都不愚钝。望你不要以些许磨折为事,回去继续好生读书才是。”
从父母官嘴里说出这个评语是极不容易了, 但展见星一时顾不得,她只把心思都落在了“回去”二字上,忙道:“府尊,我们可以回家了?”
罗府尊笑着点了下头:“本官才接到朝廷谕旨, 代王薨逝之案, 与尔等无关, 你母子二人,今日起无罪开释。”
也是巧了,徐氏病了的消息报上去的时候他正好收到驿站流转来的公文,才兴起打算来看一看。不然,释放辖下两个庶民之事还不至于劳动他驾临牢狱,亲自告知。
展见星大喜,跪地磕了个头:“多谢府尊!”
然后忙跳起来,奔到角落里,先把手里已化了小半的雪敷到徐氏额头上,然后努力去扶起她。平日里坚持干活的好处这时就显现出来了,她虽有些吃劲,但撑着也能把徐氏架起来。
徐氏被雪一冰,打了个寒颤,神智回来了些:“……星儿?”
“娘,我们没罪,我们回家了!”
徐氏迷迷糊糊地笑了:“真的吗?”
“真的,娘,我们回家。”
展见星认真地答着,把徐氏往外搀,路过罗知府的时候,向他诚心诚意地又道了一遍谢。
罗知府微微一笑:“别耽搁了,快去寻大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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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大夫,得要钱。
出了牢狱大门,乱飞的雪花打在身上,虽然冰寒,但徐氏意识到真的出来了,精神反又振奋了两分,也不全用展见星搀扶了,自己努力支棱起发软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往家的方向赶。
熟悉的街道渐渐在望,展见星不由加快了点脚步,她心里算得好好的,这条街上就有药堂,家去拿了钱,很快就可以给徐氏看病。
满心劫后余生的激动在看见家门的时候,散了个干净。
展家馒头铺门洞大敞,北风卷着雪花,肆无忌惮地灌进空荡荡的铺子里。
她们几天前被抓走得急,门板没来得及上齐,但地处府城,周围的邻居们又大多和气,就算治安离路不拾遗差些,也不至到只给她们留下一间空铺子的地步!
展见星站在几块横七竖八散落在地的门板前,只觉手足冰冷,周身战栗之意不下于那日忽然被扣上“毒死代王”那顶大帽子的时候。
遭贼了——
偏偏在这时候!
展见星木木地转头看了一眼徐氏,忽然想倒下去算了。
太累了。
怎么会这么难。
可她知道她不能倒,她倒了,正病着的徐氏怎么办?
她用力地咬紧了牙关,很快感觉到嘴里漫开了血腥味,她不知道咬破了何处——
“星哥儿,你们回来了?!”
惊喜的叫声从对面传来,小陈娘子探出身来,连连招着手:“快过来,到我们家来暖暖!”
展见星在这亲切的招呼声中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别慌,还有办法的,找到那个贼就好了。
她搀着一样被打击得不轻的徐氏过去,小陈娘子看出徐氏状态不对,跑出来帮忙,“哎呦”惊叫:“徐嫂子这是病了?对了,星哥儿,你们能回来,可是没事了?”
展见星一一地回答:“朝廷查明白了,我们没有罪。天下了雪,我娘在牢里病了。”
“这就好,这就好!”
把火盆往外挪着的小陈掌柜也很高兴,扬声道,“来,让徐嫂子和星哥儿坐这里,烤烤火。”
展见星扶着徐氏安顿下来,谢了他们夫妻俩后,忙就问道:“陈大哥,陈大嫂,可知道是谁偷了我们家?我好报官,我娘病着,正等着钱治病,耽搁不起。”
小陈掌柜与小陈娘子对望一眼,面色有些奇怪——似乎居然知道,但又不太好说。
展见星扣紧的心弦倒松了点,她没想能这么顺利,原想着有一点线索就好了,忙追着又问一句。
小陈娘子叹了口气:“唉,星哥儿,我说了,你别着急生气。我们对门做着邻居,一向处得好,你们遭了横祸,别的我们帮不上,这铺子总是要帮着看守一下的。我们当时从衙门回来,原想着替你们把门板上好,只是没想到,你们展家族里的人来了——”
来的是展家大伯和三叔两兄弟,不知本来是来做什么的,但知道了兄弟留下的遗孀幼子遭了难,片刻怔愣之后,却是立即两眼放光,他们原是套了驴车来的,把展家馒头铺本已上起的几片木板叮咣卸下,大摇大摆进去,见什么搬什么,直往驴车上放。
邻居们看不过眼,有人上来阻止,展家大伯两眼一翻:“我展家的家什,与你什么相干?”
邻居们再说,展家三叔的话说得更不好听:“我二嫂是个寡妇人家,应当谨守门户才对,你上来瓜瓜葛葛的,别是跟我二嫂有点什么吧?”
这盆污水扣下来,便是心中还有不平的人也不敢出头了,徐氏一日没有另嫁,一日就还是展家的媳妇,膝下还带着展家的儿子过活,自家里的财物纠葛,外人确实不好多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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