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心知这酒可比长宁拿来的那两坛子霸道了不知多少,酒量浅的闻一闻便能醉了。
琛华笑道:“二哥,你运气好,这些个可都是老君私藏的佳酿,名叫‘大梦三生’,每一坛可都有上百年的劲儿,你酒量再好也得小心着点儿!”
璟华大笑,“要的就是这大梦三生!”他提起一坛,仰起脖子灌了一口,赞道:“好酒!”
蒄瑶坐在那里,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夫婿。他长得和璟华并不太像,虽然也是俊美如画的容颜,但总的来说,他更像天帝多一些,多了些威严刚硬,少了些温软秀逸。
他的夫婿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只是机械般地坐着,没有丝毫的情绪,对她,就像家里新添了一个日常的摆设,既没有喜欢,亦没有讨厌。
呵呵,自己还去顾忌他的情绪干什么?难道到了今天的地步,自己还能对未来存什么希望么?
那个她一直在乎的人,他就站在那里,在今天吉庆满堂的气氛里,依旧一身白衣如雪,清俊如昔。哦,他现在正为了他的兄弟,在大口地喝着酒。那烧喉穿肠的烈酒,整整三大坛,他却像喝水似的,一口接一口,边笑边灌,甘之如饴。
这酒很凶吧,他似乎还没怎么喝,就已经站不稳了。自己今天也喝了不少,眼也有点花,可为什么隔了那么远,依旧能看清楚他?清楚地看到他那秀逸的凤眸,被酒气蒸腾出了如雾的水光。
他笑得那么大声,喝得那么猛,摇摇晃晃,似乎醉得很厉害。可仿佛又清醒得可怕,清醒地,在双眸的最深处,浸透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冰寒彻骨的哀凉?
她,终于落下泪来。
泪珠一滴滴,落在面前的金玉鸳鸯合欢杯中,溅起一些些微弱的涟漪,转瞬即逝。
---------------------------------------------------------------------------------------------------------------------------
大梦三生果然名不虚传。
青澜的酒量也是极好,但四、五口下去便有点吃不消了。他看到璟华一坛已经几乎要见底,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隐隐觉得忧心,刚想开口,却见璟华猝不及防地放下酒坛,低下头用袖子掩着*发一阵急咳。
“殿下!”青澜急道:“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璟华脸色白得渗人,捂着嘴连话都说不出,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喘息着笑道:“没事,咳咳……不过,是呛了一下。”
他脚步似有些摇晃,踉踉跄跄地又伸手去拿第二坛,笑着道:“青澜,有点出息!别叫人小瞧了我们兵部!不过……不过是喝点酒罢了!”
他嘴上说得潇洒,提着酒坛的手却兀自轻轻颤抖,只觉重愈千钧,根本无力举到嘴边,他不动声色地用另只手托了一把,仰头继续。
青澜咬咬牙,也接着喝干一坛。
第二坛才喝掉大半,璟华已烂泥似的整个软倒在地上,醉得连酒坛都拿不住,“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青澜脸色一变,琛华已奔过来赶在他之前扶起璟华,笑道:“总以为二哥酒量过人,没想到还是败在这大梦三生上。”
他们都心知肚明,知道他已经到达极限。他装作不胜酒力,其实根本已经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一张脸白若透明,全身冷汗如淋。
璟华仍勉强笑着,他不敢说话,泛着青紫的薄唇紧紧抿起,竭力压制着胸口翻涌不息的气血,不让自己吐出来。
他看到父君和母后就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父君是知道他的身体的,知道喝光这些酒对他意味着什么,可他仍旧什么都没说。他端着天帝惯有的*法相,眼里有对万千众生的慈悲眷顾,却独独没有给他的怜悯。
他的大哥,同父同母流着相同血液的大哥,一身新人吉袍,依旧麻木地坐在蒄瑶身旁,他甚至没有看自己,也没有看任何人,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灰意冷。
反倒是琛华和青澜,一左一右遮掩着自己的狼狈和虚弱无力。呵呵,明明那么凶的酒,可为什么喝了还是没醉?身上痛得恨不得自己都想把自己撕碎,脑子更是清楚得过分。可为什么还不醉?是不是醉了就没这么难受?视线倒是慢慢开始变得模糊,那些个大罗金仙、真人神君们,在眼前重重叠叠,他们依旧安坐于瑶池仙境中,一成不变的慈悲佛相纷纷变得扭曲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