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低头,抚上她的头顶,喟叹一声,狠狠搂住她的腰,突地调转马头,奔入官道边一处茂密的树林。
“呀!”墨九惊,“做什么?”
萧乾并不回答她的话,走了几步弃了马,牵着她的手便往树林深处去。林子里面积了厚厚的雪,两个人,四个脚,一前一后,踩在积雪上面,不时发出一道道“叽咕”声,在暗夜里别有一番情调。
“萧六郎……?”
除了呼吸,他一声不吭。
墨九瞥着他的侧颜,也噤声不语了。
两个人无言地穿梭在林子里面,枝头的积雪被解碰到,落下来掉在墨九的头上,肩膀上,萧乾看她一眼,将她没有戴上的风帽扣在头上,胳膊伸过去,把她护在臂弯里。
无声的关怀,也暖人心。
墨九低低一笑,靠在他的身上。
走过一条弯弯长长的小径,墨九惊诧地发现,里面原本有一处废弃的住宅。想来屋主人为了躲避兵燹之祸举家离开了,铁将军把守着门房,但院门口有一株高大如同伞状的榕树,将积雪阻挡在外。
萧乾牵着她的手走下大榕树下,用一个墨九认为狗血而帅气的“树咚”动作,将她护在自己与榕树宽大的躯干之间,低头专注地看她。
银白的天地间,光线昏暗,可他掌心炽烈如火,专注而热切的眸子,带出一抹淡淡的暧昧,让墨九心如小鹿乱撞,不由紧了紧他的手。
“萧六郎,你该不会是想……”
墨九这个人吧,嘴上经常会耍点儿小流氓,可本质上还是一个保守矛盾的姑娘,尤其是面对一向“清心寡欲”的萧六郎,她觉得自己那样猥琐的念头都不该问出口。
她怎么好意思问:久不见面,他该不会是憋不住了,大半路的把她拖进来想在这里欲行不轨之事吧?
不对!那也太不像萧六郎的风格了。
“阿九!”
他看她半晌,总算出了声。
可那声线,却喑哑得要人命。一双眸子也如同暗夜里等着食人的野狼,泛着幽幽的寒光,切切地盯着墨九风帽下巴掌大的脸儿,然后掀了掀帽子,顺顺她脸颊的发丝,低低道:“我只是想……亲你。”
墨九“啊”一声,傻眼了。
大晚上把她拖入漆黑一片的树林子里,拿旺财盯骨头般的眼神儿瞅她半晌,他竟然拘谨地告诉她,只想“亲一下她?”
如果萧六郎说的是真的,除了亲一下他就没有了旁的想法,那不得不说古人的闷骚程度,简直叹为观止了。
“阿九。”萧乾见她发神儿,紧了紧她不盈一握的腰儿,往自己身上一摁,头低下,一张沾了风雪的冰冷面孔便贴在了她的脸上,喑哑地问:“好不好?嗯?”
暗夜里,连呼吸都很清晰。
墨九感受到他怦怦的心跳,仿佛受了带动,也跟着心跳加速起来。在他渐渐急促的呼吸里,她耳朵根也愈发滚烫……
毕竟好久不见,好久没亲热了。
冷不丁这么热情,她稍稍不好意思。
咳一声,她手足无措地揽住他的脖子。
“好!”
踮起脚,凑上唇,她嘟着嘴巴正要亲他,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猛地收了回来,冷眼瞥着他问:“说真的,只为亲一亲?”
萧乾眉梢一扬,笑容竟有一些邪邪的魅气:“不然阿九以为,我还要什么?”
墨九高昂着脖子盯住他,戳了戳他的嘴巴,又拿指头在上面揉了揉,弯唇而笑,“嗯,嘴唇很软,很温暖,很适合接吻……可你不会让我亲了这里,还要亲其他地方吧?”
萧乾剑眉微微一竖,轻笑揶揄:“若阿九想要,我恭敬不如从命。”
还恭敬不如从命哩?这个禽兽!
墨九冷眼瞪着他,嘴里啧啧有声,“萧六郎,你啥时候学坏了?难不成这八个月里,你除了打仗,还有什么艳遇?或者南荣大营里新添了什么歌妓舞姬,偷偷给你开过荤了?又或许是哪位师妹甘愿献身给你?”
“……”他抿嘴无言,似笑非笑。
“坦诚一点!”墨九厉目,“说!”
“……”萧乾看她双目发亮,一脸认真的样子,无奈地抿了抿唇,目光沉下,严肃道:“阿九,你先亲我一下,我定会坦诚。”
“嗯?”果然学坏了。
“阿九说过,男人常会下丨半身思考……唉!我也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了!”萧乾严肃一叹,脸上忽而掠过一丝笑,像徐徐的春风,化开了寒冷的风雪,让二人之间充斥一片旖旎:“不过你亲一亲我,兴许我就会用上半身思考了。”
“……”
墨九真的好想戳死他。
八个月不见,这个男人好像不仅变坏了,还变得油嘴滑舌了。难道是宋骜那厮教坏了他?嗯,也有可能是他饿得太狠,把骨子里的狼性都奔放的显露了出来。
毕竟以前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时不时就能过一下手瘾,或者过一下嘴瘾,虽然没法子真刀真枪,到底可以解解馋。而如今离开整整八个月了,他如果未近妇人,心里的焦渴,也就可想而知了……
到底是男人呐!
她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懂了,干地一块,等着九爷来滋润!”说罢,她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巴,善良地把着他的领扣,“可六郎穿这样厚的战甲,还真是不方便哩。”
“这个……”萧乾似乎狠了狠心,“我脱掉!”
墨九微微张着嘴,盯着他像看怪物,若非喝了一股子冷风呛着了,恐怕再也合不拢。
果然节操这玩意儿,会随着底线被越扒越低。
“萧六郎啊萧六郎,你果然学坏了。哼!说,到底是谁把你教得这样坏的?”
萧乾蹙眉,一脸正经的不解相问。
“不是阿九说要与我坦诚相见吗?”
看来他不是变坏了,是真的变得更加坦诚了。严肃地盯着她,他想了想又疑惑问:“不把战甲脱了,如何与你坦诚相见?”
“……”换墨九无奈!
太过厚重的战甲,确实不利于彼此坦诚。莫说坦诚,就连拥抱一下都闲硌得慌,只要他不怕冷,墨九其实还是赞同他脱去那一身恼人的铁皮。
至少这样她可以直接感受他的体温。
“阿九,我好了……”萧乾紧紧地拥着她,没有了战甲的阻碍,二人似乎贴得更近了。
可今儿的墨九穿得却不少,厚厚的夹袄,外面搭了一件长长的斗篷,他抱来抱去似乎有些嫌弃,从斗篷领伸进去,握住她纤弱的肩膀,重重一紧。
“阿九高了,却瘦了……”
他低沉沙哑的嗓子,深邃幽暗的眸子,若隐若现的艳美容颜,近在咫尺地落入墨九的眼睛里,俊得几乎瞬间就谋杀了她思念他八个月的心。
“萧六郎!”
墨九吸了吸鼻子,双手环住他的腰,清晰地感受到他坚实的肌肉与自己隔着布料的相触,那一种平常只能在梦里相见的朦胧,终于消失殆尽。可分明是现实,却又美好得不像真的。
“呼……”
她喜欢与他这样的亲密,喜欢与他这样的靠近,甜蜜的话也就腻歪着出了口,“我想念你了,天天都想你。六郎可有想我?”
“嗯!”他胳膊一紧,墨九便被他更深地纳入了怀里,二人像连体的婴儿般紧紧相贴着,恨不能融入对方的骨血,成为一个人。
这种“不够,还爱不够”的拥抱,需要更进一步的关系来激发彼此的情绪。然而,哪怕墨九很清楚地感觉到他激烈的勃动,也不能往那方面多想一点。
“……我还是先亲一亲你吧。”她小声说着,带了一丝娇俏与媚色,风雪帽下的脸儿,柔美得让人恨不得狠狠掐一把。
“阿九!”
他一叹,紧紧拥着她,挤压着她的身子。她心跳如捣鼓,却还是大方的再一次揽住他的脖子,凑在他的耳边低低道,“我要亲了,闭上眼睛!”
命令式的说罢,她的唇贴上去,噙了他的耳。
亲一下,裹一下。慢慢的,她眼含柔波地睨着他,火一般滚烫的唇,便从他的耳际挪到他的侧脸、鼻子、眼睛、嘴巴……
怦怦!怦怦!
哪怕她的小心肝儿比他跳得还要欢快,终究还是狗血而认真地做完了一套亲吻的动作,直到他哽一声,重重呼吸着,拉下风雨帽压住她的眼,摁住她的后脑勺,与她深深吻在一起。
“阿九!”
如今这个吻,并不由她主导了。
萧乾狠狠碾压着她柔如温水的唇,亲吻着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子,一双浅阖的眸子里,满是怜惜的神色,“阿九……阿九……”
“嗯,我在。我在了。”墨九满心满眼全是甜的,被他浓烈的爱与吻包围的身子,像过电一般,微微颤抖。
幸福在扩散,意识也在飘荡,她甚至有些顾不得这是在哪个地方,只想狠狠怜惜他憋了八个月的思念。
“我在的,萧六郎。”她小手从他的脖子慢慢滑到他的腰,捏了捏,逼得他放松了她的身子,再一点点往下。
“阿九……”他顿时紧绷。
“没事,六郎交给我。”墨九小声说着,挪开他阻止的手,他喉结微微滑动,一双潋滟的眸子,有期待,有怜爱,也有不舍,“别闹了,外面冷……”
“不怕!”她弹他一下,手指扯住他的裤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皱紧了眉头,“再说,打这样久的仗,我怎么也得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受伤,才会放心吧?”
“阿九……”他察觉到她的动作,俊脸一热,有些踌躇。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她便用力一紧。
他低呼一声,话头卡在喉咙。
除了一道道重重呼吸,再也无法说话。
这么久不近她身,他身子多么敏感,哪经得她这么耍弄?他急促呼吸着,俊美的面孔微微一昂,后背抵靠在树干上,如同一只受困的野兽,鼻翼里发出一种浓重的喘声。
可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阵阵紧张的呐喊。
“大帅!”
“钜子!”
那边官道上的战事解决了,独独不见了他们两个人,薛昉与墨妄他们心里担忧着,自然要沿路寻找过来的。
“大帅,钜子,你们在哪儿?”
“噫,马儿都在这里,人哪里去了?”
一群人的呼喊声,越过层层飞雪与浓密的树林传了进来。很快,众人踩在积雪上的“叽咕”声便清晰入耳。
墨九狠狠一怔,却听见薛昉大声道:“大帅马在,人不在,怕是不妙!此地北勐、珒人混杂,大家不能掉以轻心,速度!分头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