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借口。”
王师南下,必有一个万全的出兵借口,以堵世人的悠悠众口。此事,古来皆如此。任何一个国家要入侵另一个国家,都得打着正义的旗帜,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几乎已经成了国际惯例。
北勐也不会例外。
蒙合要动南荣,也须得有这样一个借口。
之前两国结为盟国,联合灭了珒。
如今后珒暂时臣服于北勐,四方各国都得看北勐的脸色,甚至南荣也主动让紫妍公主远嫁北勐联姻,姿态已经放得极低了。国与国之间,和人与人之间一样,伸手就打笑脸人,吃相也太难看了。
为了吃掉南荣,蒙合得找一个好借口。
为了阻止墨九嫁给苏赫,他也得找一个好法子。
那么,什么法子才是两全之策?
这个时候,他们还猜不到。
苏逸迟疑一下,警觉之心顿起,“苏赫王爷那边,怎么打算的?”
墨九摇头,抿嘴一笑,“他不让我操心。但我过来,也是因为操心你们。”
操心你们,四个字,让宋妍当即扁了扁嘴,突然紧紧握住墨九的手。
“墨九,他们是不是会杀了我祭旗……再出兵南下?”
墨九一怔,又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话本段子看多了吧?不必担心,有我在呢,不会让你有事的。”
“墨九——”宋妍目中又浮泪光,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个女人身处他国,互相对视一眼,都有对彼此的怜惜。
宋妍又看了苏逸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心里再次紧张起来,握住墨九的两只手都是冰冷的,脸上也满带忧色,“墨九,那个苏赫王爷,咱们信得着他吗?他可是北勐人,是阿依古长公主的儿子,听说很得蒙合重用,他们是一伙的呀?!”
墨九很难解释清楚,只能紧紧回握她的手,“小妍你放心,他绝对靠得住。就算他不管我,也得管我肚子里的小人儿不是?”
宋妍低头,看一眼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突然松了口气。
“你说得对,他不会不管孩子的。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可墨九,若你没有办法管我,你就不必管我了。宋妍的生死已无所谓,你得好好活下去——我六表哥他,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幸福的活下去。”
看她兔子似的红了眼,墨九心里幽叹。
一个人要变得懂事,果然得先经历一些事。
以前的宋妍,何来为他人着想之心?
……又何来这般畏惧之心?
在南荣,她以前可都是横着走的人,如今流落他乡,竟落得这般下场。
谢氏——她眉心划过一抹冷色,房间里的气氛,也倏地紧张起来。
墨九看着窗户外面翻冰的雪花,突然抱紧毯子,冷冷一哼。
“所以我们不能干等着,得做点什么!”
“钜子有何打算?”苏逸小声问她。
“吃!”墨九说得很认真,“弄点吃的来,边吃边谈。”
苏逸愕然,竟说不出话来。
宋妍一听,却忍俊不禁,“……你啊,还这模样儿。”
“人生在世,有命吃时,不吃如何?来,我们吃吃吃!”
吃东西可以让人心理放松,减轻负担,墨九是这样想的。而且,宋妍从南荣带来了不少好东西,那可都是在哈拉和林吃不上的,她怀着小人儿,早就馋得要死了,不趁现在吃她,什么时候吃?
于是,玫儿和小吟两个丫头就忙活起来。
很快摆了满满一桌子,香喷喷,热腾腾,馋得人流哈喇子。
墨九搓着手,笑得一脸灿烂。
“太好了!小妍,我爱你!”
发表完了感慨,看苏逸也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吃,食量还挺大,她又气不打一处来。
“有些人啊,脸皮真厚,不是不爱吃吗?”
“是钜子说的,人生在世,有命吃时,不吃如何?苏离痕深以为然——”苏逸说到此处,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突然苦笑一下,夹了一块肉脯入嘴,“今日吃了,谁知明日,还有没有命吃哩?”
墨九抿一下唇,不知如何回复,只紧着嘴巴吃。
没有萧乾管束,她吃东西,毫无压力。
三个人说了会话,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一直吃到夜幕降临才收拾桌子。
然而——
墨家弟子严阵以待,苏逸带来的禁军也都打起了精神等着状况的发生,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狂风如啸,白雪飞舞。
一切都很安静,府里的人,都在欢声笑语的准备明日的大婚之事。
这一回,墨九奇怪了。
难道他们想多了?蒙合根本就没有什么打算?
不!那个人阴险狡诈,越是平静,才越不正常。
吃过饭,苏逸下去安排晚上的值守去了,墨九一直陪着宋妍坐到亥时,实在抗不住了,上下眼皮打架,身子又乏得紧,不得不在玫儿的扶携下回了自己的院子,随便洗一下就睡下了。
蒙合下午的时候,其实派了嬷嬷过来。
可墨九的怪癖多,那些人全让墨妄给拦下了。
她好静,不准任何人进入她的院子。
当然,她处处防备,实则是担心这些人会对孩子不利。
这小心思,墨妄自然知情。因而,对她的住所和吃食也极为小心。将蒙合派来的那些人,一概拒之门外,以赛罕公主不喜为由,远远安排去了府宅中下人的院子,不许他们打扰,只准他们明儿打早前来,为墨九梳洗上妆。
有墨妄在身边陪着,墨九睡觉也算安心。
今儿折腾一天,她倒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怀孕真的能让一个女人变得慵懒,她睡得很熟。
半夜里,风更大了,雪花呼啸着似乎要把整个城市颠覆。天寒地冻的日子,屋子里烧着火炉,可被子里却没有了热乎劲儿。墨九有一点畏寒,到了冬天,整夜整夜的手脚冰冷,有萧乾陪睡的时候,那男人身上都是火儿,她总能被他暖得透透的,这冷不丁一个人睡,迷迷糊糊中,就有些受不得冻,蜷缩着身子,慢悠悠醒转过来。
眼睛不好的人,耳朵就格外灵敏。
外面隐约传来的吼声,冷不丁就入了耳。
先是迷惑,再是发愣,下一瞬,她拥着被子就坐了起来。
撩开帐子,一股子冷风吹过来,让她打了个战。
“玫儿!”
太冷了,她不想下床,冲着门外就喊。
“玫儿你快来!”
小姑娘嗖一下就奔了进来,小脸儿上冻得通红。
“姑娘,你醒了?可是冷着了?”
墨九看着她的眼睛,侧了侧头,“你没有睡觉?”
玫儿摇了摇头,舔一下被冷风吹得干豁了的嘴皮,“玫儿担心晚上出事,不敢睡下,一直在门口守着姑娘的。”
看她冷得直哆嗦,墨九有些心疼。
这个小姑娘,总能在关键时候让她得到温暖。
她摸了摸玫儿冰冷的脸,把毯子递过去,让她披上,又侧过耳朵仔细倾听一下。
“外面出什么事了?好像有好多人在吼什么?”
玫儿一怔,“好像有北勐兵过来了,让苏相爷开大门,苏相爷的人不让进,那些人就在外面喊打喊杀,好像要硬闯了——”
有人要硬闯进来?
在哈拉和林,还能是谁的人?
料想中的事,果然要发生了吗?
墨九紧张地哆嗦一下,飞快地套上衣服,却因为激动,连扣子都扣不好,还是在玫儿的帮忙下才穿了个明白,玫儿给她找来氅子披上,正要给她穿鞋,墨妄就叩响了门。得了墨九的允许,他大步进来,手上拎着的血玉箫上已出鞘,带着幽幽的寒光,闪了墨九的眼。
她眯眼,“师兄,他们果然来了么?”
墨妄看她紧张的样子,怕吓着了她,低头看一眼,把箫中剑入鞘,这才点点头。
“小九,你料得不错,他们果然行动了。”
“是什么人?”
“怯薛军,要闯进来抓人。”
“抓谁?”
“苏相爷与紫妍公主!”
“啊!”
这怎么回事?
墨九想了很多,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这样。
苏逸堂堂南荣丞相,来到北勐,也算是使臣。
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更何况盟国。
蒙合这样,搞得哪一出?
墨九一肚子都是问号,墨妄蹙紧眉头,对她解释,“这次事情大了。目前的情况,我也没有太清楚。只在他们的喧嚣中听见,说今夜苏相爷睡在紫妍公主的闺房,正和紫妍公主行那苟且之事,就被一个北勐的嬷嬷撞了个正着……明日紫妍公主与苏赫王爷大婚,今日晚上闹这么一出,北勐人觉得这个绿帽戴不得,非要苏相爷给个说法。”
……什么?
墨九觉得世界幻灭了。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在的。
苏逸确实小喝了两杯,宋妍也有沾一点酒。
但她离开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很清醒。
本来就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岂会去乱性?
不对,这事完全不对了!
根本就脱离了他们原本以为的轨道——
墨九想着宋妍的一双布满愁绪的眸子,手指一阵冰冷,气得浑身都哆嗦、颤抖。
“不要脸,这些人不要脸了!”
低下头,她喃喃自语地骂着,像气得不行,从玫儿手里夺过鞋子,飞快地套上去,就疾步往外面走。
“我得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小九不要去!”墨妄猛地拦在她的面前,神色很坚持,语调冷如风雪,“北勐人已经被激怒了,在外面喊开门捉奸的人,不仅有士兵,还有百姓。他们一致认为,南荣朝廷把不干不净的公主用来和亲,还让奸夫送嫁,是为故意损及北勐颜面,此事已经上升到了辱及国体的高度。这会子,宅子被围得水泄不通,老百姓被煽动了,嘶吼着闹事,一定要让苏逸和宋妍这对奸夫淫妇出去,自杀以谢罪,甚至于——”
听他拖曳着声音,似有犹豫,墨九神经突突了一下,手足更是冰冷。
“甚至于什么?”
“小九,你是对了。”墨妄声音低低的,“群情激昂中,有人在撺掇士兵和百姓,一口一句,要让北勐的铁骑南下,向南荣讨回公道,让南荣给一个说法。”
果然,蒙合少一个借口么?
很显然,被莫名其妙戴了“绿帽”的苏赫王爷,这一次不仅婚不成了,还成了蒙合出兵的理由——
果然够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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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久了,抱歉啊,么么哒大家,看完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