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工作人员,一年前还是普通教师,因为常在《沙州日报》等报刊上发表些文章,被黄子堤看中,借调到了市委办,最近才办了正式调动手续,在经济上并不宽裕。见到吕东强的手势,他吓了一跳,迟疑地道:“太大了吧?”
吕东强笑道:“这还算大?大志兄每次要打一百块钱一手,我还担心两位嫌小了。”
杨腾脸色数变,他身上只带了五百多块钱,如果打五十块钱一手,手气稍稍不好,身上的钱就会很快被消灭掉。可是如果不打,又没有面子,他建议道:“我怎么能和金主任比,打小一点,三十一手。”
吕东强当了多年的办公室主任,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从杨腾神态就猜到了他没有带多少钱,于是让步道:“那就打三十元一手。”
对于侯卫东来说,不管打三十还是五十都无所谓,他心里没有负担,牌反而越来越好,打了一个多小时,赢了七百多块钱。
随着口袋里的钱越打越少,杨腾心里越来越紧张,接连打了好几把臭牌,当只剩最后一百块钱的时候,额头开始出汗,如果打到中途没有钱了,则太出丑了。
可是这牌似乎故意跟他作对,越是想来好牌,越是一把接一把摸到惨不忍睹的臭牌。不到10点,杨腾身上只剩了十来块钱,他只得承认现实了,道:“吕主任,今天钱带少了,现在四个口袋一样重,投降了。”
侯卫东不动声色地数了一千元,道:“给你翻本。手气这东西时好时坏,说不定马上就要转到你这一边。”
杨腾见侯卫东很慷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就把钱放在身前。俗话说钱是人的胆,有了一千元钱垫底,他手气慢慢就好了起来,几圈下来就回收了两百多块钱,额头上的汗水这才悄悄地止住了。
吕东强暗自观察着两位年轻的秘书,暗道:“这个侯卫东很不错,气质沉稳,会做人。”
这时,一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吕东强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他,继续埋头打牌。中年人对吕东强的态度一点不在意,散了一圈烟,笑呵呵地道:“各位领导,需不需要夜宵?汤圆、面条、饺子、抄手、瘦肉粥、鱼肉粥,应有尽有。”
吕东强这才抬起头,道:“这是财税宾馆的蔡经理,财税宾馆的担担面远近出名,杨秘、侯秘尝一尝?”
“老蔡,你帮我打两把。”吕东强把牌让给了蔡经理,起身到聚贤阁顶级茶楼去为领导服务。
一般情况下,亲自为领导服务的机会,吕东强不会让别人代劳的,他到领导房间站了一会儿,昂首挺胸走了过来,道:“老蔡,准备两碗瘦肉粥,一碗抄手、一碗汤圆、弄点榨菜、卤牛肉,隔半个小时给领导们送过去。”
老蔡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物,将吕东强的吩咐记得一清二楚。很快,服务员就为吕东强他们端上来丰盛的夜餐,不仅有担担面、瘦肉粥,还有一个卤肉拼盘。
正在吃夜宵的时候,侯卫东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一个很陌生的座机号码,而且是岭西的号码。他暗道:“谁在这时候打电话,是李晶吗?”
“卫东,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非要我主动给你打电话。”
李晶的声音来自于上百公里以外的岭西,异常清晰,就如在耳边细语一般,侯卫东甚至感到了暖暖的语流轻轻摇动着耳朵上细微的毛发。
当着吕东强等人的面,侯卫东不好多说,含混地解释道:“这段时间太忙了。”
李晶轻笑了几声,道:“前年我在岭西买了一套房子,但是没有装修,如今经常跑岭西,我就找人装修了。这部座机只有你一人知道,可要记住了。”
“我记住了。”
李晶声音懒懒的:“今天晚上回家很早,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想到你了。你在干什么?”
这番话就很有意味了。侯卫东不能流露半点情绪,道:“陪领导打三人斗。”
李晶见侯卫东言简意赅,猜到他说话不方便,道:“你玩吧。过几天,我要到益杨来,到时有事情商量。”
挂了电话,吕东强笑道:“是兄弟媳妇来查岗吗?”
侯卫东笑道:“我这种老实人,老婆很放心,一般不查岗。”
吃罢夜宵,杨腾手气大变,好得一塌糊涂,身前的钱堆了厚厚一沓。吕东强前后已经输了一千六七,侯卫东也输了好几百。
杨腾正在兴头上,服务小姐推门进来,道:“吕主任,领导们完了。”侯卫东急忙取了手机,给老柳打了过去。
吕东强板着脸训服务员:“你这人怎么说话?臭嘴。”服务小姐看着吕东强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说了错话,急忙改口道:“吕主任,领导们打完了。”
吕东强无可奈何地对侯卫东和杨腾道:“看来得让老蔡加强业务培训,给领导们服务,怎么就这个水平?”
服务小姐平时做事很利索,两个月前被调到了顶楼服务,薪水就要比一般服务岗位高三百块钱,此时见吕主任发火,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吕东强见女孩流了眼泪,道:“算了,你也别哭,以后说话办事要注意一点,我不给蔡经理说这事。”
三人出了门,见到黄子堤、祝焱等人正往外走。黄子堤边走边说道:“今天不过瘾,改日再搓。”
老孔亲自将黄子堤送到了楼下,众人这才握手告别。
老方是公安局长,没有带驾驶员,自己开车走了。黄子堤的驾驶员则在底楼喝茶,得到电话,便将车开了过来。最后就只剩下祝焱一人,他就和老孔有一句无一句地聊天。
侯卫东暗自反省道:“以后要注意细节,不能让领导久等,可以将老柳安排在楼下喝茶。”
家务事
过了十几分钟,老柳将小车从沙州宾馆开了过来。
祝焱上了车,把头靠在后背上,眯着眼,一副劳累模样。
侯卫东将祝焱送进房间以后,正准备道晚安,祝焱道:“今晚手气太背,输惨了。你带钱没有,三四千就行了,我要回一趟岭西。”
侯卫东身上带了两万元公款,他迅速将一沓钱递给了祝焱。
祝焱随手将钱放在一边,道:“跟我当秘书很辛苦,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你有怨言吗?”他下句原本想说:“有时正大光明的公事,也要走偏门弄小道。”可是侯卫东毕竟是新跟在身边的秘书,便将后两句牢骚吞进了肚子里。
侯卫东不愿意在祝焱面前过于阿谀逢迎,实事求是地道:“跟着祝书记我学到很多,这是书本无法代替的。”
祝焱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道:“明天我回岭西,你就留在沙州陪陪爱人。星期天下午6点左右我回来。”
下了楼,老柳坐在床上看电视,侯卫东满心欢喜地扔了一包烟给他,道:“明天祝书记要回岭西,星期天回来,我就在沙州等你们。”
老柳看着侯卫东兴致勃勃的样子,开玩笑道:“我开车送你回去,你们小别胜新婚,可要悠着点,别把床弄垮了。”
侯卫东与老柳也混得很熟,道:“我的床经过加工,做得结实无比,随便怎么折腾也垮不了。”
打趣了两句,老柳跟着侯卫东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