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这么多年,她难道对自己就没有个基本的认识?她杜玉清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吗?
过了两天母亲知道了这件事特地把杜玉清叫过去问了事情的原由。
母亲问:“你觉得采薇为什么会对听信别人的话,跑到你跟前来闹?”
“还不是她头脑简单,容易轻信别人呗。”
“就这么简单?那为什么她宁可相信别人的话,而不相信你这个朝夕相处的主子的话?”
“这…?”杜玉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哑口无言。
“我知道你平时一心一意待她们好,赏给她们这个赏他们那个,为她们考虑种种。但你有没有真正了解她们的需要和想法?
“当然了解了,采兰哥哥要来给她赎身嫁人的时候还是我和她一起去看的人,看的满意了,才让她哥哥给赎回去的。他们现在不是挺好的。”
“采兰不一样,她毕竟大了几岁,她人本身聪明,懂得自己需要什么,又通晓人情世故。我看,不是你帮着她,而多是她帮着你。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也尽量体恤他们啦,每次什么事情我事先都会问他们自己的意思。就拿采薇来说,之前我还问过她是想回家还是愿意留下,她说想留下来一直跟着我。我就说好我知道了,我带她去杭州。谁知她一转眼,她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告诉我,还打碎了我的东西,还去相信那个陈嬷嬷,相信那样一个踩低拜高、趋炎附势的小人,她以前吃的教训还不够吗?”
“你看看你,怎么说着说着就生起气来了呢?你得好好改改你的性子。我给你说陈嬷嬷这样的人不值得提,你以后走到哪里都会遇上这样的小人。不搭理他们,不让这样的人影响你的生活是你人生需要修养的重要内容。这个我们以后再说。我这里问的是:为什么采薇会相信陈嬷嬷的话,使得采薇怀疑你对她的承诺?明明你们以前吃过陈嬷嬷的亏,她还宁可相信她,为什么?”
杜玉清陷入沉思,是啊,为什么?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她想了想说:“采薇打碎了我的水盂被我责骂,知道是我的心爱之物,担忧我真的赶她出门,才会被陈嬷嬷连哄带骗吓到了,相信了她。”
“还有呢?采薇虽然直率脑子却也不是傻的,难道采薇不了解你的性子?难道不知道你不会为了一个无心之过就把她赶出门去?为什么她还会心里失去了分寸,不相信你,阿杏,你得好好想想这件事。
杜玉清被这句话击中,是啊,明明自己对采薇她们这么好了,她为什么还不相信自己,还会被别人挑拨?自己哪里做错了?是对他们还不够好吗?
杜三夫人叹了口气,声音放柔和了一些,“阿杏,你的性子太要强了,有时候就容易只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忽略了事情的实质。就拿采薇的事情来说,即使没有她二妹的这件事,她也不一定想回家的。别看她平时省下来钱都寄给家里,好像很关心弟弟妹妹,但你有没有想过她毕竟是被家里给卖出来的,心里多少有一些怨恨,你没听到她从来都提她的弟弟妹妹,很少提她的父母吗?她已经在我们家生活了六年,吃好的穿好的,应该已经习惯了这里,把杜家当成自己的家了。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知道她爱护的妹妹是这样的下场,她的小姐还要口口声声骂她说:要让她爹把她赎回去嫁人,你想她能不害怕吗?再加上有心人的撺掇,她能不栖遑吗?
还有一个,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房间里的事情外边知道的一清二楚,还让人对你身边的人给攻心为上了?采薇性子单纯,心里藏不住话还情有可原。为什么你说的话,你做的事情也是这样?你以为你只是的玩笑话,别人却信以为真;你的事情还没有做,甚至自己都还没有考虑清楚,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是不是你平时的言行不够谨慎?我今儿不是要批评你,只是想你日常行为的时候多留一个心眼,你是不是还没有考虑成熟就拿出来和别人说?也许你以为你是在和对方讨论,或者是征求意见,别人却以为你已经是想清楚了,准备实施了。上位有上位考虑,下位有下位的打算,并不需要也不可能事事达成一致。圣人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阿杏,你是杜家嫡出的大小姐,你是她们的主人。平时作为主人该体恤下边要体恤下边,但到了关键还是要自己拿主意,该决断就要拿出决断,不必顾虑过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慈不带兵,军队是这个道理,管理一个家庭也是这个道理。主人家只要具备真正的实力,又有仁慈之心愿意庇护家人,下人就会为主人付出最大的忠诚;如果主人只有仁慈,是拢不住人心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采薇这件事还是小事,以后遇上了更大的事情你该如何处理?
人心惟危,你要好好想想清楚。”
杜玉清呆愣地离开了母亲的房间,接连几天陷入了沉思,最后她不能不承认母亲说的有道理,就拿历史来说,中国历史上一直有王道和霸道的争论,如果被这些表面上的文字限制,对历史的理解就是肤浅的。一千多年来任何一个王朝仁政的实施都需要法家严刑峻法的维护。
原来自己一直自信的强大不过是心慈手软的外强中干;原来自己的所谓宽宥仁慈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原来自己所谓的能干只不过是琢磨如何做事,而根本忽略了最复杂的人性,那些圆滑世故的眼睛早已把她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们屡次冒犯她,欺凌她,而她却不自知。
人心惟危,她该怎么做?
第二天,母亲把身边的铃兰拨给她使用。
杜玉清自那以后变得不爱说话,采薇也奇怪地安静下来,她常常带着警觉和忐忑的目光窥探着杜玉清的行为,像只生怕被主人抛弃似的的小狗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