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不瞒着宁王做这些,她现在就不必在牢中和沈风斓谈条件了。
她也很庆幸。
幸好她顾及着沈风斓,没有直接要了沈风翎的命。
这大约就是宁王的佛经里头,写的那一句话。
种善因,得善果。
“好,我可以告诉你。沈风翎就在驿馆里头,在一处极其隐秘的位置。只要我回京,就能放她出来。”
其实就是,通往宁王府的那个密道。
里头有几处小小的房舍,是为防地道被发现,用作遮挡和躲避的。
沈风翎就在里头。
“好,你会活着到京城。到了京城之后,我会把你交给圣上处置。圣上会碍于两国邦交放你回去,还是出于泄愤杀了你,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她话音落下,便要起身离开。
“沈风斓!”
兰公主急切地抓住了栅栏,目光紧盯着她。
沈风斓淡淡地回视她。
“你不恨我吗?我已经告诉了你沈风翎的下落,你只要回京挖地三尺就能找到,何必留我性命?”
对于兰公主而言,她把沈风翎的下落告诉她,不是为了换自己的命。
而是单纯的赎罪。
而沈风斓不杀她,出乎她的意料。
“我不恨你,殿下和我都还活着,便没什么可恨的。该怎么处置你,自有圣上裁度,我才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兰公主银牙紧咬。
难道她连被仇恨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让她对自己心中的羞愧,无限放大。
她终于软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她垂下了眼睛,靠在坚硬而粗糙的墙上,把背脊硌得生疼。
如果沈风斓打她,骂她。
她或许还会好受一些。
沈风斓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脚步声渐行渐远……
得知沈风斓去了监牢,小毛头拿着她给的一吊铜板,跑去府衙外头买了许多包子。
卖包子的小二见了他很是稀奇。
“小毛头,不是说不让你出来了吗?你怎么又出来了?”
小毛头着急道:“小二哥,快给我包子,我去拿着包子去欺负坏女人!”
“坏女人?你是说那个吃包子的女刺客吧?”
小二试图从他嘴里打听一些内幕,可惜小毛头嘴严实,他怎么都问不出来。
只能老老实实给他装包子。
“要肉馅的,上次那个坏女人在这吃包子,最喜欢肉馅哩!”
小二应了一声,往牛皮纸袋里装了足足十个肉包子。
“够了吗?”
“够了够了!”
他把那一吊铜钱,小心地点出二十个,交给小二。
小二又退了一个给他。
“喏,买得多便宜一文钱,自己收着买糖吃吧!”
小毛头笑着接过来,把那一大袋的包子抱在怀里,甩起腿就朝府衙里跑。
他一边跑一边想,一定要跟着沈风斓进监牢,让坏女人看着他吃包子。
馋死她,哼!
没想到小毛头跑去的时候,沈风斓已经进去了。
而门外的狱卒不许他进去,他只能抱着包子在门外干着急。
来回转悠了好一会儿,沈风斓终于出来了。
小毛头连忙抱着包子迎上去,这定睛一看,怀里一大个牛皮纸袋,吓得朝着地上掉去。
幸好蒋烽眼疾手快,稳稳地接在手心,包子才没有滚出来。
“娘娘!娘娘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坏女人干的?一定是坏女人干的!”
小毛头盯着她空荡荡的袖管看,眼眶顿时盈满了泪水,张嘴就要哭出声来。
蒋烽一把塞进一个包子,正好填住了窟窿。
沈风斓噗嗤一笑。
“没有,只是藏在后头了。”
沈风斓的衣裳里头动了动,原来手并没有伸进袖管,而是在衣裳里缩到了背后。
牢房里头光线昏暗,她又是侧着坐的,兰公主一下就被骗了。
而小毛头在牢房外青天白日底下,竟然也能看错。
真不知是沈风斓演得像,还是小毛头太傻。
小毛头破涕为笑,把那个包子从嘴里掏了出来。
那一瞬间,他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娘娘,你为什么要假装没有胳膊,去看那个坏女人啊?”
小毛头一口一个坏女人,听得浣葛都笑了起来。
“晋王殿下是怎么剿匪的,你还记得吗?”
小毛头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了。
“啊,我知道了!殿下说,穷凶极恶的山匪,就直接派兵剿杀。那些心中还有道义的山匪,就劝降下山,让他们为朝廷所用!”
沈风斓一面走,一面朝小毛头笑了笑。
“对待不同的敌人,要用不同的策略,这一点,我是很赞同殿下的。”
要拿兰公主比山匪的话,她就是后者。
她以为沈风斓真的被砍了一条胳膊,所以沈风斓就故意扮成这个样子。
这比任何的打骂,都更让兰公主心里难受。
浣葛若有所思。
“娘娘的意思是,这才是让兰公主心里难受的最好办法,是吗?”
沈风斓眼波流转,朝蒋烽看去。
“小毛头的这个法子也不错。你们可以轮流在她牢房外吃包子,一定比打她更让她受不了。”
……
过了两日,在岭南境内剿山匪的大当家他们,陆陆续续全都回来了。
老詹也领着虎骑营的人回来了,车马队伍在城中行走,只觉钦州城的气象与先前迥然不同。
似乎一下子繁华热闹了起来,百姓的面容也不似从前那般阴沉麻木。
透露出了一种新生的喜悦。
街上穿着小族衣裳的百姓,也多了起来。
这些人原本都在城外或者乡下住着,现在因为陈执轼开放学堂,让他们这些小族子弟也能上学,城中便多了这些身影。
五花八门的衣裳,看起来格外鲜活。
老詹看着眼前的情形,忍不住和大当家他们议论起来。
“这岭南本就是各族百姓的岭南,大家应当和平共处。都是大周的人,分什么彼此啊!大当家,你说是不是?”
他是将门出身,一出生就注定要做官的人。
偏偏又做了几年京兆尹,身为百姓父母官,养成了听百姓意见的习惯。
他就想听听,身为岭南百姓,大当家对此是什么看法。
后头大当家策马上来。
这些日子四处剿匪,他的皮肤晒得黑了一些,却显得眸子更加明亮。
更重要的是,这种光明正大的日子,一点也不比从前在天悬峰差。
反而有一种更加令人欢喜的自在。
“詹大人,说了多少回了,别叫我大当家了!我现在是钦州的录事参军,是正经的小官了!你叫那些屯兵听见,还当我是山匪呢!”
詹世城一时忘了这茬。
“哎,你娘们唧唧的做什么?好像这些屯兵,不是山匪改编来的似的。大家都一样,谁笑话谁啊?”
詹世城也有些武人脾气,这话一说,大当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好像,好像也是哈。”
岭南现在约有一半的屯兵,都是山匪改编而来的。
这些人都是自愿下山,愿意加入军中,为朝廷效力的人。
詹世城从他们私下接触得不少,深刻地明白了,轩辕玦这个举措的意义。
这些人本身都是普通的山民,活不下去了才会上山成匪,他们并非恶徒。
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活着的机会,他们比谁都珍惜。
只看大当家就知道了。
“其实我就是苗人,你看不出来吧?”
詹世城诧异地回头看他。
“那你怎么穿着汉人的衣裳?也没听二当家他们提过,你不是汉人。”
大当家撇了撇嘴。
“小时候吃过亏,知道山野的人受欺负,山野的小族人更受欺负,索性不说我是苗人了。我本姓仡侨,只知道是这个音,具体怎么写我也不会。家里只管我叫二娃子,所以上了天悬峰之后,我说什么也要当大当家!”
詹世城对他这个小名极有兴致,强憋着笑意问他。
“是不是二了一辈子了,也想当一回老大?”
大当家正想点头,忽然发觉这是一个陷阱。
“呸!你才二了一辈子!”
众人回到府衙之后,热热闹闹地齐聚一堂,畅谈这些日子剿匪的事情。
比轩辕玦想象的更加顺利,现在岭南的屯兵已经今非昔比,有了真正的作战经验。
山匪也几乎一扫而空,除了个别偏远的地区,他们尚未涉及到。
但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需要全部地方都亲自去一趟,那些偏远处的山匪听见风声,早就散的散,降的降了。
“今日人都到齐了,是该办一个庆功宴。本王为诸位庆功,也多谢诸位鼎力相助!”
轩辕玦起身朝众人一拱手,众人连忙起身回礼。
府衙里便热闹开来,刚回来的人和在钦州城留守的人,慢着叙话不迭。
沈风斓在后院也听见了这动静,早有小毛头悄咪咪地跑去了前头,探听风声告诉沈风斓。
不想府衙中不少人没见过他,他就被抓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
小毛头在府衙里头,还从来没有被人像拎小鸡似的,一只手拎得这么高。
这让他尚未长成的男性尊严,感觉到受了冒犯。
他便在半空中扑棱了起来,活像是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毛娃娃是谁?莫不是外头溜进来的小贼吧?”
二当家拎着小毛头,看他手舞足蹈想挠自己,却怎么也挠不到的样子,格外好笑。
“你小娃娃手太短了,得再长十年才够得上二爷我,哈哈哈!”
蒋烽等人都看见了,故意不阻止二当家,就当笑料看。
“你才是小贼呢!我是伺候娘娘的,你快放开我!”
二当家见他小小的一只,还没有小狗大,便不肯相信他这话。
“你?伺候娘娘?就你这毛手毛脚的样儿,怎么伺候娘娘啊?果然是小毛贼在这骗人!”
说着朝着他的小屁股,一巴掌轻轻拍了上去。
“哇呀!疼啊!”
小毛头夸张地大叫了起来,拼命地仰起头朝前看。
“娘娘快救我,这个人要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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